一滴鮮血從圓月彎刀的刃口處滴落,綻在地上落出黑色的血花。
隆正桐臉色如常,站在那徐府的樓頂尖上,銀白色的彎刀和那漫天交纏的紫氣交相輝映。手掌上的紋路滲出鮮血,沿著嘩嘩滴落。
方才這一擊炸開,使得被那逐日冰弓凍傷的右手傷口,又再撕裂。
眼前的碧麒麟有一股吞天之勢,縱使麵對千軍萬馬,氣勢也絲毫不輸。
那鶴發怒顏的內閣次輔,穩坐在庭院正中,手中喝著熱茶,連眉眼都沒有抬起。
兩人,在這茫茫月色下對峙。
飛雲卷夜,勾簷紫月。
那坐在正中央的徐貞元雖目無表情,內心卻是大為震驚。
對徐貞元而言,原本抓拿陳芝彪,設局控製住海芝幫,隻是順手一為,若沒有與那小閣老背後的交易,他是萬不會在如此緊張的時刻仍費那麼大的動靜得罪溫閣老的。
但這短短的幾個時辰,簡單的兩眼,他的目的就改變了。
他看得清楚,眼前這個被稱為南海八芝之首的人物,有勇有謀,心機深沉。無論手段,心性抑或是武藝都遠在自己的幾個手下之上。舉眼望去,這整個朝中,能製得住此人的官員,屈指可數。溫閣老將南海放在這人手上,南海無論出現什麼事,若沒經過他的首肯,怕是絕無可能辦得成。
今晚,那個被抓住的陳芝彪,被困住的陳芝鵠已經不是什麼要事。
這個海芝幫的幫主,必須死在這裡!
因此,在剛才石杯被接觸後的那一擊,自己是絕對下了十成殺心的。
但是,那站在遠處的人,竟然……竟然隻受了一些輕傷!?
而對於站在屋簷上的隆正桐,此刻的內心,更是遠沒有看上去那麼淡定。
他這種人,越是危機四伏的時刻,心跳就越穩定,展現出來的狀態就越發平穩。
對於眼前這個羅刹海世界,他一次又一次地調高自己對這地方整體水平的預期。
他對這世界的人物發生的事情雖然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但直到方才石杯交接前的一刻,他八成以上的心思,都在提防著那些同樣跟自己一樣來自【九龍城】的須臾行者,那些各大企業的心尖人物。
而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看清楚這這羅刹海世界恐怖的力量。
這一切,就猶如沉積在深海的冰山一樣,在日照下,微微露出一角。仔細盯去,這一角,卻像是沒有儘頭一樣。
眼前這紅袍大員,離被稱為【神息】,最多隻差一個半台階。
抬眼看去,這諾大的京城,茫茫的大朱皇朝,寒氣森森。
這方天下,是【當代神息】極其活躍的時代。
那一瞬間,隆正桐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從其無比專業的角度衡量的。這方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誤判的須臾域,被定做天字號中層,是絕對不妥的。鎮壓的合適人員,至少需是到天機榜前五十。
第二個念頭,則是不由自主地覺得這買賣虧本到姥姥家。自己這步所謂將軍的棋,談不上臭,但也絕對不好意思稱為妙手。這之後不掉一層皮,怕是收不了這個局麵。
庭院裡的石燈火微微一彎,這徐府外,突然響起了當當當當的銅鑼聲。
這裡是皇城腳下京城地界,暗中的行動一旦失手,頃刻就是滿城警報。
那獨坐在庭院中的老人,眉頭一動,猛然抬頭,一聲怒哄,雙指往隆正桐所站的勾簷一指。
碧麒麟四蹄顫動,突出的瞳孔怒目猙獰,張開血盤大口就往那屋簷上咬。
同一時間,數道紫光從天而降,直劈而落。
隆正桐身子一推,沾血的手掌握著圓月彎刀,對那緊追著他不放的紫光不管不顧,揮動刀刃,散出月牙,穿過碧麒麟,直直往那徐貞元獨坐的石桌而去。
徐貞元一驚,口中喃喃道
“好……很好!”他頓了一頓,“怕是老夫多心了,你不得手,怕是絕對不會走的。那就看你是有勇無謀,還是真的藏有通天的手段了!”
他怒目而視,手指轉動。頃刻間,巨大的麒麟利爪現出實形,與那閃亮淌血的彎刀相撞。
隆正桐手腕平壓,身子上抽,紫光擦身而過,彎刀在麒麟爪上劃出一連串的火花,月牙刀氣一刻不停地往庭院中間砸,卻每一道,都離徐貞元半丈左右便被紫氣吞噬殆儘。
這隻是幾個瞬間,半座前院已經被砸得粉碎。
院外不遠處已逐漸有了禁軍聚集的動靜,搖晃的快刀,震蕩的弓簷,都在發出瘮人的聲音。
在那紫氣環繞的庭院中,隆正桐知道,自己的機會,至多剩下五招。
先不說這眼前那將要壓倒自己的氣息,單就這金陵城內的兵力,縱使動作再慢,此刻也得已經反應過來了。
若那皇城腳下的禁軍圍到,加上這對麵怪物一樣的碧麒麟老人,彆說要製得住,屆時便是要全身而退,把握都不大。
被碧麒麟和紫氣狂追不止的隆正桐,目光露出一絲漠然與堅決,口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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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恐怖……但能如此毫無顧忌地對我出手,起碼證明不是真正的神息。”他頓了頓,“不是神息,就有得打。”
刀刃與那虛無的皇城紫氣摩擦,麒麟每一個動靜,都將徐府的一處牆壁砸碎,刀氣月牙與紫氣炸出爆炸聲,經久不絕。
隆正桐一邊打,一邊趁機將兩道金色的九龍氣調到小周天通至內息空間的最深處。
那茫茫無邊的【九龍甕】內息空間處,靜靜地飄蕩著三件東西。
鳳七的【流雲】麵具,九龍城的【何氏璧】,樸恩永的【海禍葫蘆】。
流雲……可以用,用了之後,短時間內能便製得住這朝廷一品大員。
隻是之後……罷了,先過了這關再說。
“又來一個瘋子?”雖然一切沒有太大變化,抬頭的徐貞元卻感覺到氣氛驟變,“你與那陳芝彪一樣,要與老夫我同歸於儘麼?”
他冷笑一聲,抬起頭來,迎向隆正桐那漠然一切的眼神,心中忽然一陣驚悸。
這種眼神,絕不是失去理智的亡命之徒。
這是被逼至絕境的惡虎,其伏身於深山厚雪下,奮力往獵物的一撲。
遊走在兩端的隆正桐的雙瞳中飄出金色漣漪,手中的彎刀一刻不停地架擋住碧麒麟撞來的紫氣,殺氣一覽無遺。
內息空間內,那道金色的手影,慢慢摸向了那漂浮在空中的黝黑的流雲麵具。
就在快要觸碰到的一瞬間,那道手影突的停了下來。
一股極致,純粹,源自本能的驚駭恐懼湧上心頭。
頭皮發麻,渾身一冷。
在空中揮舞著彎刀的隆正桐雙瞳猛然一縮,身體下意識地連退數步,拉開了數丈的距離。
同一時間,濃鬱的紫氣像是水霧一樣,沉到地麵上,連那凶狠至極,幾近發狂的碧麒麟此刻也停了下來。猙獰的眼球微動,慢慢盯向了那徐府大門。
不知何時,無聲無息。那大門前,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站了十二個身穿明光甲,頭戴紅翎側金盔,腰間七星皇城刀,被鐵甲蒙著半邊臉的將士。
肩間的花翎點金,明晰地展示了這十二人的身份。單拉任意一個出來,在邊關都是指揮數千人以上的飛騎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