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第三房在關西無甚根基,在關東卻實力雄厚,廣有人脈,稱得上七房之最,崔季舒、崔暹叔侄二人苦心經營四十餘年,並非是做無用功。
第三房所缺少的,不過是在北周朝堂上躋身高位的有力人物,而崔澈便是眾人期望所在。
如今崔澈聲稱第三房願受楊堅驅使,楊廣喜形於色,迫不及待將他帶往父親楊堅的書房。
書房內,楊勇正苦勸其父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父親不如自請外任,釋主疑心以避禍。”
楊堅沉吟不語,正思慮時,聽得李圓通在門外報訊,原來是楊廣領了崔澈在院子外等候。
“讓他們進來吧。”
二人走進書房,楊廣還來不及告知喜訊,便見楊堅隨口問道
“阿英,方才你兄長建議為父外出避禍,你以為如何?”
楊廣知道這是父親在考校自己,稍作思量後回答道
“父親當留在中樞,若任地方,何地又能比之河北,如今尉遲氏據河北、青州之地,父親若棄關中而去,難有勝算。”
楊勇見父親頷首,急切道
“天子猜疑日重,昨日甚至要賜死大姐,聲稱將族滅我家,若非母親入宮請罪,叩頭流血,我等俱死矣,事情已然如此,父親何故再猶疑不決。”
原來天元皇帝因楊堅之故,厭惡天元大皇後楊麗華,雞蛋裡挑骨頭,總要尋她錯處,但奈何楊麗華性格柔順,雖五後並立,可作為原配的她沒有絲毫嫉妒之心,深受後宮其餘四後與妃嬪的敬重。
天元皇帝見尋不到楊麗華的錯處,便在昨日強加罪名,要將其賜死,斷了楊堅以外戚掌權的路,這才有此前楊廣所言‘我家危如累卵’以及今日楊勇的急切。
楊廣卻侃侃而談
“這不過是天元皇帝做給官員們看的罷了,若真要興師問罪,又怎會因母親求情而罷手,此番發難,其意並不在殺人,而是讓諸公與父親疏遠,不敢親近。”
楊堅聞言,終於露出了笑顏,次子楊廣才十二歲,但天資聰穎,自小受他喜愛。
誇讚了楊廣兩句,楊堅這才把目光轉向崔澈,笑道
“小郎今日可是來雪中送炭?”
“澈之堂兄為相州總管長史,澈願往鄴城投之,為隨公傳遞消息。”
崔澈所言堂兄,便是崔暹之子崔達拏,此人尚北齊文襄帝高澄之女樂安公主,文宣帝高洋一日問及樂安公主的婚後生活,得知崔達拏之母厭惡公主,於是殺其母,崔達拏自此與公主夫妻失和。
北齊滅亡,遂殺公主,如今被相州總管尉遲迥拜為總管長史,助他治理河北。
楊堅聞言更是大喜,他許諾道
“若真如小郎所言,他日得勢,必不相負!”
崔澈走出隨國公府,心中的擔子也落了下來,此前在府外猶豫,不過是擔心昨日發生了那等大事,楊堅無心接見自己,打算過兩日再登門造訪。
幸好有楊廣摻和,終於得償所願。
其實哪怕不知曉曆史發展,崔澈也能推測出天元皇帝命不久矣。
他可不信十四歲的尉遲熾繁遭難,儘是其姿容為天元皇帝垂涎,想必楊堅也是不信的。
天元皇帝行事如此急切,甚至不惜使用下作手段,通過奸汙尉遲熾繁,冒險逼反領軍在外的宇文亮,將尉遲熾繁納為皇後,使尉遲迥也能以外戚身份與鉗製楊堅,這恰恰證明天元皇帝自知大限將至。
崔澈過去無意卷入演楊堅與尉遲迥的紛爭,是因為自覺出身高門,無需冒險。
但此番來長安,經過竇家女一事,他也認清了自己關東士族的出身,在關隴勳貴眼中,還是差了一截,他們才是東西之爭的勝者,而崔澈等人不過是高貴的敗犬。
三月二十九日,即崔澈拜訪過楊堅的次日,他與裴秀二人攜奴仆、婢女出城踏青。
正值春夏之交,草木豐茂,崔澈一行人便是在渭水之畔遇上的楊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