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二年(580年)八月十七日,聲勢浩大的尉遲迥之亂被平定,曆時僅六十八天。
北城各處火災早已撲滅,隻剩縷縷黑煙,在鄴城百姓的驚恐與不安中,眾人迎來了周軍入城的第一個夜晚。
目睹過北城慘況,南城居民對於崔澈,大多還是心懷感激的。
畢竟是他下令維持南城治安,捕殺趁機劫掠的市井無賴,保護了南城百姓。
當然了,感激是一回事,大夥也不會為此就去劫營將他救出來,頂多等崔澈被處死時,暗地裡為他燒上一炷香。
鄴城百姓對韋孝寬,著實怕得厲害。
彆看韋孝寬在崔澈這種與楊堅關係匪淺,又有才華的少年郎麵前,是個提攜後進的長者形象,就真以為他是個溫和老者。
入夜前,韋孝寬即下令,將跟隨尉遲迥逃入北城據守的兵士悉數活埋。
城外的俘虜營地,眾人心生慶幸,得虧降得早。
崔澈麾下三千部曲,被另外安置,理由是獻城有功,在城外自有一片營區。
營地裡有塊空地,立了六十餘根木樁,每一根木樁上,又都捆綁了一具屍體,草地上滿是乾涸的血跡,顯然已經死了有些時辰了。
隔近了還能聞見衝鼻的屎尿味,也應該是死前因為恐懼而失禁。
晚風拂過,寂靜無聲。
值崗的張恒回頭望了一眼六十餘具屍體林立的空地,感覺到莫名的詭異。
“彆看了,這些人死有餘辜。”
說話之人是與張恒一同值崗的王慶,二人都是崔家奴仆,被崔澈編為部曲。
張恒並不同情那群賣主之人,朝空地方向吐了口口水才回過頭來。
又向王慶問道
“那位韋元帥為何要將這些人送回來?”
“你忘了?韋元帥也是為大老爺,家裡多的是奴仆,對這些背主家賊定是厭惡極了。”
王慶說罷,也想起了全軍觀刑的場景,到現在也是心有餘悸。
他與張武也是老相識了,畢竟都是家生子,隻是沒想到去了長安幾年,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這些人裡怎麼就不見了崔路?”
張恒的疑問將王慶從思緒中拉回,王慶不以為意道
“從犯都如此下場,崔路那個主謀又能好到哪去,想來是早早就被殺了。”
張恒聞言,又歎息道
“其實小郎君真的是個好人。”
王慶趕忙四處張望,眼見無人,當即鬆了口氣,狠狠瞪向張恒,怒道
“你不要命了!忘了那些被活埋的人麼!”
張恒趕緊住了嘴,王慶也不再與他閒話,隻是回憶起了當初隨崔澈往妙容家探親的時候,小郎君還記掛著他們沒有吃飯,急匆匆趕回縣城。
與王慶所猜測的不同,崔路並沒有死,至少現在還活著。
鄴南城,崔府。
崔路便被綁在了主院裡,他的嘴被破布堵上了,卻猶自無聲喝罵。
崔澈沒有理會奮力掙紮的待宰羔羊,他的身旁兩個籮筐已經空了,此前在城樓上堅定護主的三十餘人肩膀上掛滿了成串的銅錢。
拍了拍手,崔澈對這三十餘名忠仆笑道
“你們的忠勇不是金錢能夠衡量,但這是我目前所能夠給予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