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祿銳減的怨氣不獨崔澈一人,但楊堅也著實沒有辦法,國庫入不敷出,他為此愁得寢食難安。
至少在經濟上,楊堅接手的是一個爛攤子。
去年三大總管叛亂,擾亂了當地的農業生產生活,使得國庫收入銳減。
哪一場又不是興師動眾,耗費大量錢糧用以平叛。
戰後犒賞將士,更是將國庫險些折騰了個乾淨。
今年二月楊堅代周建隋,京官要賞吧,對外地官員也得有所表示吧,軍中將士更是不能置若罔聞,這又是一大筆開銷。
若楊堅能夠晚幾年篡國,等國庫有所恢複,自然不會有這般煩惱。
但如今正是其威望最盛的時候,再晚幾年,誰知道會不會又冒出一個尉遲迥來。
楊堅才篡國便急著下詔清查田畝、隱戶,說到底就是被糟糕的財政狀況逼急了。
改革俸祿更是如此,北周時期,高官們的巨額俸祿尚且能夠勉力維持,但楊堅建國以後,對朝臣大加封賞,如李穆宗族百餘人儘皆封官,其子孫,就連嬰孩都是俸祿一萬石的一品儀同。
再不重定俸祿,財政當真要破產,當然,楊堅及其心腹這一手高明的地方就在於削減高額俸祿的同時,提高了最低收入標準,施恩於下層官員。
如七、八、九品的下層官員固然人數眾多,每人也增加了幾百石的收入,可其餘但凡六品以及六品以上的官員,收入砍得可太狠了。
澈哥兒從四品,原本4000石,被活生生砍成了960石。
假設崔澈五十年後致仕,官位再未提升,每年少他3040石,累積下來,就得被楊堅抹去他15萬2千石粟米,這誰遭得住。
一顆不滿的種子就此埋下,與格局無關。
畢竟澈哥兒勤勤懇懇,殫精竭慮,給他們楊家打工,結果楊堅這個當老板的隨手就讓他工資縮水四倍。
這要還能笑得出來,那真是群眾喜迎油價上漲。
總管府一眾幕僚更是哀鴻遍野,沒錯,他們大部分都是七、八、九品的小官,看似屬於得利人群。
但作為隨晉王出鎮並州的官員,哪個不是大有前途,他們這群人,升官快得很,要不了幾年就能竄上去,誰又稀罕在卑官階段一年多拿的幾百石。
雖說崔澈在人前並未把俸祿被大幅削減的不滿表現出來,在工作上也始終保持勤勉的態度,不曾懈怠,但心裡著實是在滴血。
楊廣也察覺到了總管府一眾幕僚們士氣不振,但他也無可奈何,朝堂上主管財政的官員愁得夜不能寐,整天的掉頭發,實在是變不出錢糧來。
要是王朝中期,少了錢糧大不了找泥腿子伸手,苛捐雜稅一頓攤派,也能解燃眉之急。
但從來沒有聽說過國家草創,不施恩於民,反而剝削百姓的。
楊廣隻得在官舍裡召開宴席,撫慰僚佐。
晉王還是那個人人稱讚的賢王,眾人也不敢對長安城裡的楊堅有怨言,於是協助楊堅搗鼓出這一套俸祿製度的人就成了背鍋對象。
不僅是並州總管府幕僚,但凡六品及以上官員,沒少在背後謾罵內史省官員
內史省負責決策,這個鍋當然得他們來背,也就澈哥兒逃得早,否則作為八舍人之一,也得跟著兩位主官虞慶則、李德林遭人埋怨。
隻是有得必有失,給皇帝背了黑鍋,也不是沒有回報的。
當然,李德林除外,沒辦法,由於反對屠戮宇文氏,在楊堅看來,李德林便不能與自己同心。
時間一天天過去,並州總管府下轄二十四州田畝清查與括戶陸續完成,但數據提交上來,卻惹得崔澈頗為生疑,總感覺這數據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