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邦泰進入客棧房間,見周茂才正在獨自小酌,連忙笑著問候,周先生有何憂愁,需要獨坐沉思。
周茂才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示意其趕緊入座,這才長歎一聲,說是華興人太厲害,怕是極難約束,未來招撫,前景未必樂觀。
喻邦泰倒是不以為意,認為先談起來再說,根據他和華興人的交往經曆來看,人家還是相當善解人意的。
隨後,喻邦泰又將今日之事細細說給周茂才,總之一切進展順利,李家乾事不地道,既丟了商鋪,又毀了名聲,算是虧大發了。
隻是有一條,輕易得罪李家,定會給後續招撫帶來隱患,羅大人那邊,還需細細思量一番,儘量將事情周全妥當。
話一出口,周茂才用手指著喻邦泰,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便宜都讓你們占了,還得我們老爺出麵善後,你想的怎麼那麼美呢?
按照周茂才的意思,華興人和李家交惡已成定局,短期內根本無法緩解,羅大人最多隻能故作不知,哪會摻乎到此等爛事之中。
從長遠來看,給華興人多樹幾個敵人,也是件好事。
當下最大的問題,就是華興人發展的太快了,這才不到一年時間,不僅擊敗數千海盜大軍,還聯絡各路商戶,從西到東,完成數個據點的設立,像這樣有大本事的人群,豈能長久寄人籬下?
一個土司,就能把人家打發了嗎?
若是真如喻邦泰所說,華興人在三亞建港開埠,如同此時的濠鏡一般,官府該如何管理?
佛郎機人僅是在商業上發力,並無進駐大陸的實力和意圖,華興人則未必沒有更大野心,同文同種,才好忽悠百姓跟從呀。
周茂才說出心中憂慮,喻邦泰亦是目瞪口呆。
所謂角度不同,思路必然千差萬彆。
站在官府的角度,像這麼有潛力的人群,反而是同族之人,威脅更大,若是讓李獻聰抓住這處要害,廣海必會掀起巨大風浪。
到那時候,作為招撫大臣的羅治盛,以及其後的胡英懷,恐怕很難做到兩全。
華興人強大的過程,也是把一眾招撫官員推向火山口的過程。
幾杯酒下肚,周茂才看著喻邦泰,問他招撫一事,還算是肥差嗎?
喻邦泰腦子有些發懵,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們官場之人,為何如此複雜?
敘談許久,周茂才告訴喻邦泰,自己明日便會離開濠鏡,你這邊有什麼大事要辦,務必及時向羅大人和我通報,如今招撫勢在必行,必須做到知己知彼。
在“打不過”這件事上,在座二人心知肚明,俱都避而不談。
曹廷瑞在返回客棧的路上,被一位自稱是久生利管事的年輕人攔住,說是金掌櫃在附近酒樓飲茶,特請曹大掌櫃前往議事。
進入寬大的包房,金喜翠在一旁就坐,居中的是一位老者,另一邊則是一名佛郎機人,其身邊還有一名商人,圍在長桌周圍的,還有數名年輕男女,應是席間伺候之人。
曹廷瑞拱手向眾人施禮,然後在金喜翠下首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