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雲嶺府,岐山鎮。
秋風蕭瑟,樹葉兩色相分,落地為黃,掛枝則為青。
在周浩眼中,此情此景就好似鄉紳地主與百姓農戶一般,永遠都是涇渭分明,一個高高在上一個落地為埃。
而他這等亂世土匪,就像是地麵塵埃裡,仍在苟延殘的蛀蟲,想借著寒冬來臨前的秋風打落幾片青葉來喂養自己。
看著眼前的鄔堡,周浩煩躁非常,這一丈多高堡牆,強攻是萬萬不行的。
據他所知秋收之後黃老爺便把附近佃戶都收進堡內,此時裡邊至少有三百多戶,青壯加上黃府家丁也應該有四五百人。
若沒這堡牆便是再多幾百人也是不懼,但此時……
周浩長歎一口氣,甚是為難啊。
“黃老爺,你這鄔堡大門緊閉,是為了防兄弟我嗎?”
周浩騎在馬上一手攥著馬韁一手搭在額前遮陽,臉上硬擠出幾分笑容,朝前邊鄔堡喊話。
本來想騙開堡門,可這黃老頭人老成精,看出苗頭不對,早早的便緊閉大門,現在更是死活都不開了。
“周當家的言重了,你我相識多年,自你父輩起便與老朽相交,我深知你的為人,絕不是就食鄉鄰之輩,雲嶺四鎮無不念你大當家恩德。”
黃老爺說到恩德二字當真是情真意切,情感流露也是入木三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周大當家是雲嶺府的青天大老爺。
到底是年紀大了,喊了幾句便已是力不從心,大口喘了幾下斷斷續續又道。
“今時不同往日,若是以前老弟你登門來訪老朽定倒履相迎。”
黃老爺年逾六十,周浩不過二十有三,周浩說是兄弟,他就以兄弟相稱。
“可現在這世道老弟你也知道,朝廷賦稅年年遞增,攔路剪徑者絡繹不絕,民生艱難啊。
大當家座下三百壯士,皆持利器,老朽實不敢拿堡內數千老幼賭大當家秋毫不犯啊。”
“咳咳咳咳”
說到最後已是力竭,黃老爺扶著鄔堡女兒牆咳了起來。
“爹,您慢點。”
黃老爺二兒子黃守仁扶著他,輕輕順著黃老爺的背。
大口喘了幾下後,對黃守仁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周浩放下遮陽的手,雙手搭在馬鞍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隻是看著他們,並不接話。
座下大黑馬頗不老實,像是知道自己馱的人是老大,挺瞧不起身邊的同輩的馬,眼神輕蔑,頗有些傲視群雄之感。
鄔堡上的黃守仁朝周浩等人拱了拱手道。
“周大當家的,我家非是背信棄義,你剿滅黑山寨替我大哥報了仇,我家無人不念你恩德。答應你的三百石糧食分毫不差,已準備好了,但入堡休整一事休要再提,自此以後你我兩家互不相欠。”
周浩聽罷手上動作一頓,仍是麵無表情,隻是定定的看著黃老爺。
黃老爺雖然年紀大了,但老眼並不昏花,被周浩看的,心裡直發毛。
他雖然忌憚周浩,但並不怕他,一條惡犬罷了。
何況他也不覺得周浩等人能度過這個冬天。
堡外眾人聽黃守仁這麼說,氣的哇哇亂叫。口中頓時爹娘齊出,以黃守仁為中心,祖宗八代為半徑,家族女性為重點,開始口吐芬芳。
“哪個褲襠沒夾緊把你漏出來,我大哥與你家老爺說話,哪輪得到你來插嘴。”
“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哪來的黃口小兒。”
“嘿嘿,莫不是黃老爺被這狗東西挾持了,這狗娘養的也想搶黃老爺小媳婦不成。”
“對對對,我三哥說的對。黃老爺,你若是被挾持了,你就眨眨眼,老子幫你滅了這狗東西。”
…………
黃守仁聞言也是氣的渾身發抖,口舌上的功夫他怎麼比得了土匪,氣的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深知眾人並不是不認識他,分明就是故意羞辱他,雖然以前大多是大哥跟他們聯絡分賬,但也有時候是讓他去。
不說彆人就說方才罵他最狠的那個人,他連對方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都知道,有一回搶了對母女曾經還一起……算了不提也罷。
黃守仁冷靜下來再往深處想,對方未必沒有想激他開門帶家丁與其搏殺的打算。
家丁看門護院還可以,但是跟土匪們廝殺,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黃守仁冷哼一聲,若不是這十裡八鄉的鄉紳地主常年給他們通報消息,他們一夥長期在山裡待著的土匪,怎麼知道什麼時候來商隊,又怎麼可能了解外鎮誰家窮誰家富。
不過是我們大家養的一條野狗罷了,現在倒好翻臉就想噬主了,竟然還敢打起我家的主意。
…………
見此情形堡下的周浩知道,今天想進堡是不可能了。
唉!隻能另尋門路了。
左右看看身邊這幫人,在心裡又是一聲長歎。
一幫殺坯,讓他們拎刀子砍人行,想讓他們想個辦法出個主意,那就是萬萬不可能了。
把他們腦仁摳出來加一起可能都沒有褲襠裡那倆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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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天下亂象已現,剪徑賊人日益見多,同行多了買賣就不好乾,這是自古以來的定律,要不說同行是冤家呢。
周浩本是孤兒,自小就被上上任大當家周大虎收養,一直待他如親子一般。
直到四年前一次買賣失手,把自己折了,自那起周浩又變成了孤兒,開始謹小慎微。
要說周浩上位也是經曆過一番波折,那次出事後隊伍隻剩六十多人,他自知自己無緣當大當家的,他想當也沒用,眾人不會服他一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