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尚在睡夢中的摯啟被一陣呼喝聲吵醒,昨夜費心費力的登山與夜談,令他有些疲乏難解。他推開屋門之時,院中的葉彤正在耍著一套拳法,他曾見過她出手幾次,這拳風剛猛的路數定然是葉家的家學。
冼葉與冼月二人也站在台階上津津有味的看著此刻頗有龍虎之威的葉彤,眼中閃動著欣賞的光芒。三人見摯啟的屋門打開,都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你們收拾一下,稍後隨我前往宗門大殿。”
重新站在石階上,遙望隔著三百餘階、穹頂插入雲霧中的伏淩川宗門大殿,摯啟又陷入了苦澀之中。昨夜登山,未到一千八百階他就已經筋疲力儘,若是按照之前冼葉的說法,上方的三百餘階恐怕不是他如今能夠攀爬的。
正當他欲開口詢問時,冼葉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模樣與伏淩川的身份令牌相差不大。它放出一陣藍光將四人籠罩,冼葉便抬步向上走去。
“走吧!”
摯啟循著她的步伐踏出了一步,昨夜令他舉步維艱的那股拉扯之力竟然沒有出現!他又嘗試著走了兩步,果然如履平地般輕鬆。他明白伏淩川開派傳承的石階,斷不會突然失了效力,定是這將四人罩住的藍光所致。無需麵對束縛周身的阻力,他整個人便輕鬆了起來,也學著葉彤的樣子欣賞起沿途的風景。
自一千八百階往上,石階兩旁的庭院便少了許多,卻多了不少在南朝都難得一見的草木,而且大多都長的極為繁盛。作為水修宗門又占有靈山,伏淩川的這方水土不僅養出了眾多優秀的修士,就連山中花木也受了益。
四人走的不快,不過三百餘階也隻花費了她們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途中還遇到不少上下忙碌的門中弟子,他們的腳步要比四人快上許多,見到冼葉兩人還會停下來行禮。
當他們踏上第二千一百一十九階時,一個巨大的山間廣場呈現在四人眼前。彷佛將整個山峰削平了一般,除了正前方的那座大殿身後還能隱約看到一截矗立的山體,整個廣場就是一個被開鑿出來的山頂平台。廣場四周整齊排列著許多殿宇,不過除了中間的大殿,其他建築都有許多不停出入的弟子。
“和其他宗門不同,伏淩川所有管理門中事務的職殿都集中在這雲頂之上,而中間那座,便是宗門大殿。”冼葉耐心的向他解釋著。
“雲頂?我觀那宗門大殿之後還可向上,那又是何地?”
“那一段啊!”冼葉麵色肅穆。“我們稱之為‘登仙’!”
“登仙!何處可登仙,煙波深處匡山顛!”
摯啟默念著這句不知從何時流傳下來的詩句,明白了詩中那時所指的匡山大概就是此地了。隻是此句的作者是觀山有感,還是覺得修行不易,就不得而知了。
思索之間,四人已經到了大殿門前,與雲頂的其他殿前的喧鬨相比,此處好像將所有聲音都隔開了一般。殿門大開著,門前並沒有守衛,幽深的殿堂中透出淡淡的光芒,殿門的正上方橫著一塊匾牌,上麵書著四個大字——川流不息。
跨過大門的瞬間,摯啟有種被龐然大物吞噬的感覺,不過片刻之後眼前升起亮光,這種感覺便煙消雲散了。他隨著冼葉繼續向前,當四人走到大殿深處之時,突然感到幾道淩厲的目光掃過自己周身。待他抬起頭時,這些目光卻毫無蹤跡,隻看到了幾道衣著相近的身影。
為首的是一位著青藍相間衫裙的女子,麵上如同遮了雲霧之間看不真切長相,不過從衣衫下凹凸有致的身材與兩側纖細的雙手判斷,應當年歲不大。
她端坐著不曾有任何動作,但摯啟能感受到她在注視著自己,而從這莫名的審視的目光中,他能感受到昔日在厝葉園麵對木厝峰主才有的威壓。
“見過宗主,各位長老!”
冼葉與冼月上前行禮,摯啟才感受到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而這時他才看清除了正上方端坐的伏淩川宗主之外,還有數位男女不一的長老在座。這些人大多是中年人模樣,麵上的神情各不相同,不過無一例外的都在有意無意間窺視著他。
“先入座吧!”
一道清晰的聲音自宗主口中發出,但摯啟卻覺得這聲音傳入耳中時悠遠而飄渺。冼葉二人入座之時將葉彤葉帶到了身旁,此時殿中站著的隻剩下摯啟一人。伏淩川宗主沒有再開口,而是她左手邊的一位女子站了起來。
“我是伏淩川外執長老冼婼,聽葉師妹說你曾解了幽炎城的火毒,不知可否屬實?”與其他在座的長老如水的氣質不同,這位冼婼長老麵含殺伐之氣。
“晚輩的確在途中為貴派的兩位弟子解過火毒。”
“本門與幽炎城關係不睦,這是整個江州人儘皆知之事。而他們的火毒一直是本門的心腹之患,你若是肯將解毒之法交出,有何要求儘可以提!”冼婼言辭生硬,讓人聽起來有些不舒服。
“這個實不相瞞,解毒之法事關晚輩私密之物,實在有些不便示於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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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冼婼聞言雙眉緊蹙。她主管伏淩川外事,這些年與幽炎城的摩擦中,經曆過不少廝殺,因此除了調度宗門而養成的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有一股常年與人廝殺積累的暴戾之氣。如今她聽到摯啟的推脫之詞心中不悅,不覺間將自身氣息外放,令殿中的眾人都有些不適。
“師姐,容我說幾句。”
冼葉突然出聲打破了略顯凝重的氣氛,她快步走到冼婼身邊,伏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冼婼的臉色隨著冼葉的耳語變幻了幾次,最後又恢複了初時的清冷模樣。
“昔日我遊曆之時,曾與偌寒澗的冰主有過同行之誼,而且伏淩川數代門人,也與偌寒澗弟子多有往來。你既然來自偌寒澗,我也不讓你為難。若是解毒之法涉及宗門之秘,我即刻修書一封給冰主,待她點頭之後再行商議。若是你個人之私,那希望你念在兩派數代交好的情誼上,相助於伏淩川,我們必定不會虧待你!”
得知摯啟的身份之後,冼婼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變化。而其餘長老聽到他是偌寒澗的弟子,臉上頓時也輕鬆了不少,看來兩派交好的傳聞並非虛言。
隻是他們的輕鬆卻讓摯啟為難了起來偌寒澗他唯一相識的便是薑靈,隻是四年時間音訊全無,此時她是否記得他都是未知。而冼婼口中的冰主,他還是頭一次聽說,若是真的致信於她,豈不是自己的身份便敗露了。可如果承認是個人之私,以兩派的交情卻過於推脫,就顯得太過無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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