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二十七年冬,摯啟又一次回到了衡州。
距離當年血墳封禁被破,已經過去了三年。
看著沿路坍塌的房舍和荒涼的村鎮,他從未想過當年的惡靈之災,會讓這麼多人受難。
儘管這一切並非他之過,但卻是因他而起。
除卻對身邊朋友受難的不忍之外,這是他心中最為愧疚的一件事,也是他至今對往生殿痛恨無比的原因。就算自己的恩師,甚至父母都出自那裡。
“你們往生殿全都是冷血無情之人嗎?”蕭瑟的場景激起摯啟心中恨意,想到身旁還有一個蕭攸,他忍不住譏諷起來。
“往生殿有自己明確的目標,至於實現目標過程中造成的損失,在每一次大變遷中都在所難免。”
“哼!不過是粉飾罪惡的托詞而已!”
“這個嗎,見仁見智。”蕭攸不以為意。
“那往生殿所謂的大計又是什麼?”
“不知道。”
蕭攸回答的很乾脆,摯啟也沒有再問。兩人一路無話,直至衡州城東門。
摯啟領著一群修士向西,穿越大半個南朝的消息早就傳到了衡州城三大家族耳中。
基於他兩次在城中攪起的風雨,令蘇、梁、周三家都與其有了極深的羈絆。他們知道摯啟一定會來衡州,可對於該如何與之相處,卻成了三大家共同的難題。
按理說摯啟作為一位名滿天下的命境修士,三大家能與這樣的高手攀上交情,應當是一件光耀門楣的大事。可他卻又有凶名在身,而且與修行界眾宗門十分不睦。
這讓整個衡州城都陷入了進退兩難之中,所以當摯啟出現在衡州城門口時,迎接他的隻有梁家,還有蘇澄。她是一個人來的。
“下官衡州軍指揮使梁程恭迎司使大人!”
梁程領著包括梁聲與梁笑在內的一眾人跪倒在地,摯啟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禦靈司司使的身份。
“梁大人請起。”
梁程混跡官場多年,對不同身份官員之間的分寸把握得極好。不僅將迎接二品京官的禮儀做到極致,就連人群中不停朝著摯啟使眼色的梁聲和梁笑都約束的很及時。
反倒是一旁身為一城之首的知州從未見過摯啟這等身份的官員,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晚輩蘇澄拜見前輩。”
蘇澄的確不是持蘇家家主身份而來,並且在眾人麵前,也沒有倚仗私交忽視修行界的原則——以實力論先後。
“下官衡州城知州……”
“好了。”遲鈍的知州大人終於想好如何開口,卻被摯啟無情打斷。“我隻是路過,停頓兩日處理些私事便走,無意驚擾你們。”
“那……,司使大人可有寓所在城中,若沒有……”話說到一半,身後的其他屬官突然戳了他一下,讓他到口中的話又收了回去。
“知州大人可是要邀我去府中暫住?”摯啟調侃道。
“我……,這……”
摯啟實在無法理解這樣一位不諳進退之人怎會成為一州之主,好在一旁的梁程行事老道,出麵替上官解了圍。
“如果司使大人不嫌棄簡陋,可到下官府中暫歇。”
“你們也看到了我身後的麻煩,我還是自己尋個住處,莫要牽連了兩位城中主官。”
說罷他徑直領著蕭攸離去,略顯無情的無視了眾人十分濃重的陣仗。一路經過三家的宅院,唯有在沒出現的周家門前多停留了片刻。
摯啟住在了當年初入衡州的那間客棧。
遊子歸鄉,又恰好入住舊地,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感慨。他還粗暴的拒絕了所以試圖打擾這份回憶的尾隨者,唯獨留下了有酒約的蕭攸。
掌櫃見著眾人簇擁而來,卻隻有兩人進來客棧,頓時心中明了。前後忙碌的許久之後,一桌豐盛的酒菜擺在了二人身前。
“嘗嘗這酒。”
流液入杯,一股醇厚的味道撲麵而來。兩人舉杯一飲而儘,酒味甘甜、芳香馥鬱,令人回味無窮。
“的確是好酒。”蕭攸這次沒等摯啟動手,自己便滿上了一杯。“不過這麼多酒菜,我們兩個人有些浪費。”
“誰說隻有我們兩個。”
話剛落音,換了一身衣衫的蘇澄從後堂走了出來。或許是方才人多沒有注意到,當獨自麵對她時,蕭攸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
“這位是城中蘇家家主蘇澄。”
摯啟很理解蕭攸的失態,畢竟當初自己初見蘇澄時,也曾被她的美貌驚豔。若不是日後見到了季芸,恐怕蘇澄便會占據了心中第一美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