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五,衝鼠煞北,諸事不宜。
不遠處大江奔湧,濺起的水浪撲向岸邊,在秋風的加持下頗有幾分涼意。辰時天色仍暗,黑雲壓城令人不安。
夏峪與摯啟等人走出營帳時,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營中修士全員出動,二千人的隊伍與動輒萬人的大軍比起來略顯單薄,可僅憑這些年與修行界的積怨,便不會在一眾宗門麵前弱了氣勢。
餘斯與一眾普通軍士留守軍營,摯啟將小灰也留了下來。這個安排起初引來了這些軍士的不滿,畢竟與宗門你來我往的這一年裡,犧牲最多的便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但當他們見到高高在上的樞密院官員竟對著餘斯卑躬屈膝時,心中的不忿頓時煙消雲散。
有一個看起來就不簡單的人物陪著,說不得還有什麼重要的任務等著自己。
與普通軍士心情由陰轉晴的變化不同,夏峪一行人在踏出軍營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從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
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擠滿了無憂城的城牆,他們的眼神好似頭頂的黑雲一般,隨著軍隊的前行不停移動,像是一群等待獵物走入陷阱的獵手。
摯啟注意到城牆外也零星的站著幾個人,這些人有序的分散在牆邊的某個位置,是此刻唯一沒有注視著軍隊的一夥人。
作為一個專為無憂山準備城池,無憂城除了完全屬於各宗門管轄之外,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城門。
這樣做的目的本是為了彰顯各大宗門對天下修士的包容之心,可如今在夏峪等人看來,卻成了一個試圖吞噬所有人的巨口。
“歡迎夏司使。”
陽玨的聲音穿過門口擁堵的人群傳了出來,緊接著一眾修士向兩邊散開,露出了前來迎接的隊伍。
陽玨以東道主的身份站在了主位,而站在他身邊的,是令足以令整個修行界震動的龐大命境陣容。
霧隱山寧櫻、屠烏、季芸不消多說,是為了續上兩日前與摯啟的匆匆一麵。
厝葉園隻看見蕭棱一人,如今這個袁州第一宗門的中青兩代,除了那個鮮少露麵的園主之外,竟然隻能靠蕭棱獨自支撐。
他似乎還未從兩年前衡州的傷勢何總恢複過來,蒼白臉色上怨毒的眼神,也是衝著摯啟來的。
偌寒澗與伏淩川罕見的出現在了無憂城,之前由於摯啟的關係被往生殿所累,遭受了不少苦難。如今往生殿對摯啟態度大變,倒是讓這兩個水修宗門喘了口氣。
偌寒澗冼曦不用多說,這個愛湊熱鬨的神秘宗主,從來不願錯過每一場盛事。隨著這兩年各方矛盾激增,她開始慢慢顯露於人前,讓不少曾經見過她的修行者扼腕歎息。至於她身後的江漣,似乎更多是一個看守者的身份。
偌寒澗隻有薑靈一人,這位將摯啟引入修行界的領路之人,終於借著盛事之便踏入了命境。兩人四目相視欲言又止,顯然是想到同一個人。
玄杳嵊站在了隊伍最遠處,不知是韓染不喜歡陽玨,還是陽玨借此報複兩年前在社渚鎮吃的虧。
榆婧滿麵笑容的站在韓染身側,摯啟在迎上她目光的刹那,突然感受一種莫名的聯係在拉近彼此。或許當年乾戎在二人身上窺見的,便是今日之景象。
最令摯啟意外的是玉陽劍閣,作為鮮少涉足修行界之事的隱世宗門,他們竟然派出了三人。除了已經見過的玉衡與天權之外,還有一位身如利劍,令常人不敢接近的老者。
也許隻有玉陽劍閣這幫純粹的修行之人,在這場力求平衡的盛事上四處挑戰,才不會引起雙方的衝突。可見識過他們的瘋狂之後,摯啟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彆選自己。
“裡麵請!”
見夏峪沒有接話,陽玨臉上的怒意一閃而過。片刻之後笑容重新浮現,臉上竟還多了幾分謙遜。
這精彩的神色變化,讓摯啟嘖嘖稱奇。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家夥,果然個個都深不可測。
與高階修士還保留著表麵的和善不同,低階的宗門與軍伍修士在相遇的那一刻,就露出了各種凶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