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啟的確有恨,恨的是自己的無能。他本有很多機會可以替陳寧報仇,如今卻成為了永遠的奢望。
從樓晟眼中的靈光一閃而逝,並且吞下那顆丹藥開始,他就明白,以前那個心有大誌,想讓樓家在自己手中躋身修行界一方霸主的樓晟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個心思深沉、處處算計、害死陳寧,被摯啟視為此生最大仇人的樓晟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眼前的樓晟,不過是一個充斥著滿腔仇恨,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殺戮野獸而已。就算將他剝皮削骨,也不足以撫平陳寧所受苦難之萬一。
儘管陳寧早已存了死誌,並且大多數苦難也並非源自樓晟。
他不知道樓晟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這一定是出自淩煥之手。這種毫無人性的丹藥嘗試,隻有秦煙口中那個瘋狂的丹聖才能做得出來。
想到恨了二十年的仇人變成了一個傀儡,摯啟突然對這場廝殺失去了興趣。他此生牽掛不多,除了身處往生殿的父母和自己的身世,便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和仇人。
樓晟不是他的仇人中最強的那個,卻是他最恨的那個。以至於自陳寧死去之後,他每次途經建康都會忍不住想要殺進樓家。可如今樓晟就在眼前,他的恨意卻在慢慢淡去。
“刺啦!”
恍惚間他的身形滿了幾分,左手衣袖被乾坤鐧刮破大片,還剮走了一塊血肉,引得無憂城一陣驚呼。
剜肉的痛苦讓他清醒了幾分,看著手腕上滴落的鮮血,看著樓晟快速逼近的龐大身軀,他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鏘!”
玄淵劍出鞘,這是摯啟今日第一次雙劍在手。
“鐺!”
雙劍逼退來勢洶洶的樓晟,他借著反震之力躍起,緩緩停在了半空中。奔逃的半刻鐘的摯啟突然停下腳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隻見摯啟空出雙手握與胸前,兩把劍在劍靈的操控下浮於左右。其中玄淵劍朝上,直指位於無憂城正上方的驕陽;往生劍向下,借著已經破碎的地麵,從地底引來陣陣幽風。
城中修士盯著這兩柄神兵,一會兒覺得炙熱難耐,一會兒覺得陰風刮骨,同時感覺到身體中似乎也有某種東西,在感受召喚一般飛了出去。而當他們看向處於氣息中央的摯啟時,卻隻感覺到一片片霧蒙蒙的混沌。
“吼!”
被擊飛的樓晟怒吼一聲,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可當他看到頭頂的摯啟時,血紅的雙目中竟然露出一絲迷茫。
台上的各派高手也紛紛起身,因為他們也體會到一種被抽離的感覺。就連一直氣定神閒的夏幽,藏在黑暗中的那張臉也在微微抽搐。
“這是什麼招數?”
在摯啟的低聲呢喃之間,玄淵劍上接天輝,往生劍下探幽冥,兩種相衝的力量彙聚之後,化成一片灰霧籠罩了整個無憂城。
在這片霧氣之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與天地之力的連接弱了三分,就連自身靈力流轉也略顯滯澀。
“這似乎不是南朝的路數。”
在見識了樓晟與摯啟的變化後,陽玨方才的慘敗似乎不再那麼紮眼。眼見無人開口,他更是第一個站出來引導眾人思索的方向,而且十分奏效。
“聽聞這小子兩次西入蜀地,在極西之地盤桓了許多時日。又東行至慶元府,與海外之物有過些摩擦。甚至界山腳下的隕聖柱處,也有人見到過他的蹤跡。所以要說他會些異域邪術,也不足為奇。”
“他這是想學當年吳憂的路子。”
一道陌生的沙啞聲音響起,眾人這才發現時夏幽開了口。
“夏前輩可是看出了什麼?”
夏幽沒有再說話,眾人隻得悻悻的看向場中。此時城中的灰霧已經遮蔽了三丈之外的所有事物,給一眾修士的壓力也臻至頂峰。
就連台上的幾位年邁的命境,也感受一陣呼吸急促。
如今整個無憂城中最耀眼的,便是半空中那兩把閃爍著不同光芒的長劍,還有在金紅光彩映照下,吞吐著龐大天地之力的摯啟。
“嗡!”
就在有不少低階修士不堪承受這種壓力暈倒之時,玄淵劍與往生劍同時顫抖,發出陣陣輕鳴喚醒這些虛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