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八年的時間裡,發生很多事。
最受人矚目的自然是越來越近的柘聖講道。
自摯啟被殺,趙臾以密令通知各州府駐軍收縮開始,南朝就進入了二十年來最平靜的一段時日。
少了那些無端的爭鬥,天下宗門終於有機會享受盛世之福。而霧隱山開壇,無疑是這幾百年以來福恩最隆之事。
從應天三十五年開始,隨著各地趕來的修士越來越多,山腳下住處日漸緊張,他們便著手改造起原本就存在的朝聖小鎮。而此時距離霧隱山放出的時間,還有整整五年。
五年的時間對於大多數修行界而言都十分短暫,而且來到山腳下除了等待之外,還可以結識許多之前因為地域無法相遇的同道,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虛度。
除了與朝廷的爭鬥日漸平息,這些年頻頻出現的陰暗勢力也不見了蹤影。飽受其困擾的伏淩川與偌寒澗罕見的派出大批弟子下山,開啟大宗門齊聚霧隱山的序幕。
與修行界熱鬨的場景相比,臨安及整個南朝俗世則顯得安靜許多。沒了蔓延各州府的仙凡之爭後,百姓重歸平靜的生活,對於沒有外憂的南朝來說,這便是太平盛世。
這樣的環境在多數人看來都是最好的結果,可對於那些胸懷雄心壯誌的人來說,卻不見得是好事。
趙臾就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
自借樞密使之手傳出密令,讓自己多年所圖戛然而止之後,趙臾就顯得憊懶了許多。
尤其是這幾年開始逢一三七不朝,二五十休沐,一個月能見到他的日子寥寥可數,簡直可以用懶政來形容。
許多朝臣覺得趙臾是在等待時機,也有人覺得霧隱山盛事在即,皇帝是不想令柘聖難堪。可不管怎麼說,他的確是不怎麼出麵管事了。
君懈怠而臣事勤。失去了皇帝的威嚴震懾之後,每日裡由皇子主持的朝會簡直成了權臣們的鬥場。
文武之爭,派係之爭,甚至還有每隔幾天都會提起的,關於禦靈司的處置之爭,烏煙瘴氣成了如今朝堂最好的寫照。
這使得想要獨善其身的陸恒處境十分尷尬,畢竟相對於其他人而言,自己修行者的身份算是自成一路。
無趣的權鬥加上臨安城周邊日漸多起來的修行者,讓他有些疲於公事。除了閒暇之時到觀省樓與餘斯喝上幾杯,每日站在門口的這一刻鐘,就是他最大的消遣。
榆婧已經在這裡坐了八年。
這八年的時間裡,陸恒親眼見證那位年輕的知樞密院事卷入了權鬥的旋渦中,也看到了禦靈司的大門日漸斑駁,可那位夏司使卻始終沒有現身。
玄杳嵊下山勸誡榆婧回山之人,也從之前的隔三叉五,到如今的幾年不見人來。
誰能想到玄杳嵊最年輕的院主,被認定為下一任宗主的天命榜榆婧,會為了一個死人苦守八年。
陸恒命人在她周圍搭了個簡易的棚子,對於似榆婧這等修行者來說或許多餘。但對於一個深情的女子而言,他覺得應該做這些。
榆婧的枯坐成了臨安城中一道獨特的風景,每日都會引來無數人圍觀。甚至他們的故事還被變成了話本,成就了世間一段癡情的佳話。
這一日陸恒和往常一樣靠在殿前司門前,看著不遠處的院子和棚子發呆,恍惚之間似乎看到榆婧動了一下。
這讓他立馬來了精神,上前兩步死死盯著街對麵。片刻之後,八年未動的榆婧證實他方才的那一瞥。
隻見她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還稍稍整理了衣衫,然後衝著遠處一禮。
“師父!”
遠處街口一道颯爽的女子身影快速接近,看了一眼滿臉滄桑的榆婧之後,臉上慍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