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眼前的佝僂老者,正是每次摯啟來到河邊時,那個為自己擺渡的船夫。
如果說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摯啟還能說服自己。可每次都是如此,而且這裡並非遊客常用的登船點,兩人駐足不久、還特意掃過周圍不見一艘渡船。
如今僅僅是遠眺河中尋找目標的功夫,一個看起來垂垂老矣的船夫就出現在了自己跟前。
更重要的是,摯啟第一次登船已是四十年前。當年就是一副老態的船夫,過去四十年依舊在這裡撐船為生,實難讓人不覺得驚訝。
摯啟目光從老船夫身上仔細掃過,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打量對方。
之前幾次摯啟無一例外的將他歸為一個身體硬朗的凡人,可在捕捉到念境的氣息之後,他卻在這位老者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他的確是一個老人不錯,但當他站在那裡時,會給人一種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感覺,讓人不自覺的忽視了他的存在。
摯啟一時間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因為就算是在吳憂與徐柘身上,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而且如果眼前的老者真是一位高手,為何要在秦淮河上擺渡四十載?這根本說不通。
他搖著頭甩去心中雜念,再次看向船夫之時,方才那種感覺卻消失無蹤。那裡站得的就是一位尋常的老者,等待著二人登船。
“二位可是沒有熟悉的畫舫?”蒼老的聲音在摯啟二人耳旁響起。
“你不認得我?”
“客人說笑了。”老者一直低著頭。“這秦淮河上每日來往的客人不知凡幾,老頭子又年紀大了,豈會個個都記得。”
“我卻記得老人家你,在這擺渡了足足四十年。”
“客人想必認錯了。”老者語氣依舊平緩。“老頭子迫於生計,是近些年才來河上渡客的。”
“那好吧。”摯啟不打算繼續糾纏。“河上有位獨處孤舟的女子,老人家可識得?”
“你是說陶姑娘吧?認得的,二位客人坐穩,老頭子這就渡你們過去。”
老者對自己的身份不願多說,但卻十分樂意聊起陶真的近況。
自從陶真當年浮舟秦淮河,以一個駭人聽聞的問題名傳建康之後,著實熱鬨了很長時間。
無奈他的問題對於這些風流客來說實在太過沉重,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漸漸也就失去這種獵奇的興趣。
到了十年前徐柘與吳憂相繼出世,並定下北行之約令修行界陷入長久的平靜之後,就鮮有修士踏足這裡。
陶真還坐在那個地方,可她所求的東西卻離她越來越遠。
摯啟二人的登船讓這座小舟搖晃了好一陣,陶真垂坐在桌前沒有回頭,倒是有幾個好事者覺得新鮮湊了過來。
摯啟坐到了對麵,小灰則徑直撲到陶真身邊,挽住了她的手臂。
“真姐姐,是我!”
“小灰。”陶真抬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但一直沒有看摯啟。
兩人挽著胳膊閒聊了一陣,但多數都是小灰在說,陶真默默聽著。摯啟掏出一壺酒在一旁靜靜聽著,突然覺得這樣的畫麵也十分愜意,直到兩人的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當初摯啟哥哥真的死了!”
陶真的身子顫了顫,出神的摯啟微微一愣,回過神才知道小灰說起了被陶禮重傷一事。
“來時我瞧見陶家已經空了,你為何還要漂在這河上?”
“父母親人都不在了,那裡算什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