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人群中央的梅裡埃舉起酒杯,用法語高聲說道“來自各領事館,還有各界的朋友們,我在任期間,多謝你們的關照與愛護。讓我們高舉手中之酒杯,為了世界和平,乾杯!”
“為了世界和平!”洋人們紛紛舉起酒杯,齊聲呐喊。
梅裡埃的視線朝這邊飄來。
葉洛便順勢舉起酒杯,淡淡一笑,抿了一口,以示敬意。
為了世界和平?
就這些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的洋人也配說“和平”二字?
1937年事變後,由日寇率先發起的二戰席卷全球,無數普通人被卷入其中,死傷百萬,而發起戰爭的侵略者們,大多便來自這些洋人的國家。
他們所謂的和平,不過是基於本國公民而言。
至於其他國家的公民,在他們眼中無非就是待宰的羔羊。
偏偏這群洋人卻在上海灘有著極高的話語權,許多華人政客、商人總圍在他們屁股後麵打轉,各種阿諛奉承,妄圖得到他們的支持與青睞。
軍閥和洋人交好,為了得到他們軍事上的資助。
商人和洋人交好,為了得到他們吃剩下的蛋糕。
政客和洋人交好,為了得到他們政治上的支持。
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就是這些所謂上流人士的寫照。
而就是這批天天被華人大亨們跪舔的鬼佬,現在召開私人宴會,卻沒有邀請任何一名華人。
除了葉洛。
每次赴宴,葉洛都想笑,兩相對比,他實在看不起那些圍著洋人打轉的華人。
“葉,我明天就啟程前往天津了。這次一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唉。”梅裡埃端著酒杯走來,他雙頰通紅,顯然喝了不少洋酒,趁著醉意說出的話語最為真實,“葉,這些天我一直在回味你的論文,你真覺得美國明年會爆發恐怖的經濟危機嗎?”
“我認為會。”葉洛沒想隱瞞這件事,早在他大學期間,便發布過諸多有關美國股市危機的論文,包括這篇寫給喬治的論文,都有提到過1929年可能來臨的巨大經濟危機。
然而這就像在彆人興起時潑下一桶冰水。
不管是大學教授,同學,還是政商界要員,社會名流根本沒人相信這件事。
這些靠他論文大賺特賺的洋人們也選擇性忽略了論文最後涉及的股災論點,隻將目光聚焦於股市爆火上。
“其實,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你寫的那篇論文。但大家的觀點都很一致,認為你的後麵部分在危言聳聽,是純粹的學術猜測,和事實大相徑庭。”梅裡埃低聲提醒了他一句,“過分鼓吹美國經濟危機,可能會遭到美國領事館的不滿。”
“我明白,那隻是我個人的學術研究而已,不必太過在意。”葉洛笑了笑。
“你明白就好。我離開後,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範爾迪谘詢,唉,可惜沒能看到你把永興公司整垮。”梅裡埃眼中怨念極深。
他的離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無法無天的永興公司身上,三大亨公然叫板說法租界離開了他們,很多政令會無法施行,隻能變成一紙空談。
為了驗證這句話,還特意讓青幫眾四處鬨事,惹得巡捕房和公董局頭大如鬥,卻又無可奈何。
最後由陸昱晟出麵輕鬆擺平,以此在公董局上下豎立威信。
梅裡埃走後,範爾迪秉承他的理念,繼續對華施行嚴苛政策,尤其和永興公司三大亨不對付。
可惜1931年,病重的範爾迪乘坐遊輪返回巴黎治病,下半年不治身亡,梅裡埃因此又回到了上海灘。
“總有機會見到的,梅裡埃先生不必感到遺憾。”葉洛笑著安撫他,這是大實話,他已經下決心要把永興公司給整垮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很快便有其他洋人上來找葉洛閒談。
話題無非是希望他推薦幾支美國股市不錯的股票,以及對後續股市發展的看法,再就是從尼婭·伊萬諾娃那裡聽說他又要開舞廳,對此表示好奇與勸誡。
他們難以想象一群土老帽般的華人也和他們這些名流一樣,在高檔舞廳內與舞女摟摟抱抱,伴著悅耳的歌曲翩翩起舞。
類似的質疑,葉洛從返滬以來,耳邊就沒停歇過。
他見怪不怪,乾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邊和洋人們胡扯,一邊打探著許多洋行的生意情況。
和他預期的一樣。
租界內基本還是洋人的地盤,洋行所受優惠實在太多,加上技術壁壘存在,導致華商企業寸步難行,能殺出重圍者必然後麵有人。
此時的葉洛和他們關係不錯,是因為他雖然生意做得很大,但與洋人的衝突很少。
除了上次進軍汽車行業,把洋行汽車行都整垮了外,其他重要產業都沒涉足。
現在他醉心娛樂業,這是華商老板們都看不起的小行當,要是做戲曲行業,也許還會和永興公司起矛盾,舞廳和電影院還有遊樂場這種,屬於即便贏了,彆人也不會為此和你撕破臉皮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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