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31號。
林如仙哼著歌，對著鏡子梳妝打扮，心情很是不錯。
今晚，法國總領事範爾迪將和自己的秘書官兼翻譯，華人女性樊菊麗在慕爾鳴路的法國總會俱樂部正式舉辦婚宴。
因為這是洋人高官和華人女性的首次結合，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輿論風波，所以範爾迪下令封禁了上海灘所有報刊雜誌對此事的報道，隻給上流圈子裡那些關係比較不錯的人發了喜帖，邀請他們來俱樂部參加婚宴。
張定瑤等人樂得給範爾迪做順水人情，便配合著他降低事情的影響力，因此這場婚宴隻有極少數大亨級人物知情。
範爾迪對華人並不待見，此次受邀的華人大亨極少，更彆說女人了。
林如仙一想到自己不僅能參加如此高檔的婚宴典禮，還是作為葉洛的女伴，心情便越發高漲。
她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精致而白皙的瓜子臉，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細長的丹鳳眼，內勾外翹，柳葉彎眉，嬌俏的鼻梁，豆沙色的紅唇，即便已經二十八歲，她的容貌在上海灘依舊數一數二，不比胡蝶、阮玲玉等當紅明星遜色。
除此以外還有一對渾圓飽滿，以及令人豔羨的筆直修長的雙腿，隻是這麼輕輕放在桌上，就不知道會迷死多少男人。
她回頭看了眼牆上的座鐘，估摸著時間快到了，正要起身，卻聽到臥室門哢嚓一響，葉洛直接開門進來了。
“嫂子，準備得怎麼樣了？”葉洛一進門就看到她那雙誘人的美腿，輕輕一笑，順著床坐下，隨後看到了梳妝台旁的靈牌牌位，又起身在櫃子裡拿了兩炷香。
葉洛用打火機把香點燃，捧在手心，對著靈牌拜了三拜“你的法文學得如何？”
“馬馬虎虎吧，這麼短時間，你想讓我上天呐？”林如仙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收回雙腿，塞進高跟鞋裡，起身也拿了兩炷香，“還好菊麗不嫌棄我煩，一遍又一遍教我，估計到年底，勉強可以和法國人交談。你再給你大哥敬一杯酒吧，下次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你想我，我就隨時過來。”葉洛將香插好，又拎起一旁的小酒壺往酒杯裡倒了一小杯，嘴裡念念有詞，“瑞山大哥，許久不見，你的仇我馬上就能給你報了，再等等吧。”
“你說什麼？！”林如仙才點起一根仙女牌香煙，被他這番話差點嚇得丟掉，“報仇？你找到凶手了？”
“還記得那次你和我說了瑞山大哥被毒死的事情嗎？”葉洛拉著她一起坐到床邊，兩人緊挨著身體，咬耳朵說道，“當初有嫌疑的人就兩撥，一是中法大藥房的黃楚九老板，一是瑞山大哥的妻子和姨太太們。”
“嗯，然後呢？”林如仙靠著他，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安寧。
“那之後，我就派人去調查過汪國貞和那群姨太太，不得不說，永興公司的三個老王八蛋手腳做的真乾淨，能被我查的人都沒有問題，而有問題的那幾個全死了。”葉洛在這些事情上還挺佩服張萬霖，做起壞事滴水不漏，很難抓到把柄，“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我花了那麼多人力物力，幾乎可以斷定毒藥是永興公司三大亨弄的，而煎藥的姨太太就是同謀，他們再讓汪國貞的兒子小軍端來藥給你，由你完成最後的絕殺。”
“真相大抵如此，可那又如何呢？你看我現在，林如仙這三個字在法租界一提，就是弑夫奪產，蛇蠍心腸的代名詞。連帶著你交給我的葉氏影片公司都不好過，阿阮和胡蝶可沒少跟著我挨罵。”林如仙愁容滿臉，“你知道的，人的名樹的影，你肯繼續保著我，我就很感激了，每次要陪你參加這種宴會，我都擔心自己的名聲會拖累你。”
“要他們認罪，沒有證據是不行的。就算我們手裡有鐵證，公董局和巡捕房願不願意立案調查他們三個也難說。”
林如仙胸口這股氣憋得實在難受，但又無可奈何。
“既然事情是他們乾的，那證據不證據就不重要了。”葉洛攬住她的纖腰，低聲說道，“今天來說這個事情，我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有了對付他們的辦法。”
葉洛將張定瑤得了慢性病的事情簡單和她一說。
林如仙聽得懵懵，還不懂他的意思。
葉洛又說了前幾年精武英雄霍元甲被日寇下毒，因為慢性肺病而在擂台上被芥川龍一打死的事情。
這是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雖然後來陳真回國直接暴打了芥川龍一一頓，又有法醫出麵說出實情，霍大俠被日寇的慢性毒藥侵害了肺部，以至於在擂台不敵而死。
但事情過去後，東亞病夫的牌子一直扣在華人頭上，沒法摘除。
“這些事情，加上東亞病夫這個稱謂，讓高層對肺部疾病，尤其是慢性病極為在意。張定瑤身體一直很健康，上半年時還安然無恙，現在突然咳嗽不止，疑似患病，如果確診為肺部慢性疾病，我們再適時放出瑞山大哥當年真正的死因，你猜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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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洛冷冷一笑，這一招他藏了很久，就等著在這個時候爆發，讓永興三大亨沒有反應的時間，
“瑞山大哥是被人毒死的，他的身份地位在原來的商界極高，想他死的人不計其數，但能從中獲利的人卻寥寥無幾，你是一個，三大亨是一個。如果這時有人站出來指認他們，這就好比褲襠裡掉了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林如仙睜大眼睛，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時期正好是國民政府改組和進入訓政時期的關鍵點，北方還有漢卿的改旗易幟問題，外交上有關稅自主和領事裁決權問題等，這是一個政局隨時會動蕩的時刻，如果有心人想在這個時刻給張定瑤使絆子，時間點正好。”
林如仙感覺這一套計劃實在天衣無縫，她一直以為葉洛都快忘記了她身上背負的罵名，還有經瑞山的含冤而死，原來他一直在等這個時候爆發，將軍三大亨！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定瑤怎麼看經瑞山的死，怎麼看三大亨的立場和態度。”葉洛拍了拍林如仙的臀兒，笑著起身，“走吧，也許這場婚宴能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法國總會俱樂部。
範爾迪和樊菊麗的這場婚宴算是自去年校長和夫人的婚禮後，上海灘最盛大的一場宴會。
各國駐滬總領事館的總領事全部到場，甚至連法國公使和大使都發來了賀電，遙祝範爾迪新婚快樂。
曾經隻是陸昱晟身旁小小翻譯的樊世偉春光滿臉，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他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搖身一變成了法租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饒是如此，樊世偉一見到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如仙挽著走來的葉洛，立即便笑著迎了過去，表現得非常熱情。
先一步到了俱樂部的永興公司三大亨見到這一幕紛紛皺眉，尤其是張萬霖和陸昱晟，完全不明白為何樊世偉會和葉洛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