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樓？當這個詞詞陰冷地襲入腦海，我的牙齒咚地撞擊了一下。“老高，你怕了？”臉色陰森，虎子一臉不快。
“有點。”我實話實說。
虎子並沒有責怪我，因為才三四米的距離，我們一行人竟然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能最後通過，不是距離太長，而是這距離不可穿越。大家凝視著最後那五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月光固定照到了一個點上，看去像是鬼王陰冷的眼睛。
二痞子李千尋停住腳步，舉頭望高樓，嘀咕道“這道，不就是傳說中的鬼道麼？才三四米距離，我們卻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能通過，照此速度，這最後的五十多米，也還得走一段時間！”
張三妹和馮子青沒理會大家的說辭，死自步伐堅定地向前行進著。她倆後麵跟著盤子和備胎，——備胎永遠忠實於盤子，不管盤子走到哪裡，就會跟到哪裡。
扁鳥走得相當輕鬆，胖子早累得氣喘籲籲。
韋奈護著馨兒，如同稱職的丈夫護著嬌妻。馨兒跟其他人形似刺頭，跟在韋奈身邊，卻乖巧若小鳥依人。
麻杆嘴裡含著根煙，一邊走一邊悠閒地吸。淡淡的煙霧，飄散在月光當中，形似迷離的夢境。我和虎子殿後，滿腹心思。
眼前這個廢墟，透著離奇的神秘。幾分鐘的路程，我們居然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看著眼前剩餘的五十餘米，誰也不知道還要走多走。
跨出去的腳步，均勻而協調，但腳下的距離，卻似夢境般顯得極不真實。跨的步覆極大，但超越的距離卻極小。那幢高樓，就在眼前。
天空深藍，月亮慘白，高樓陰森。
“老高，黑王似乎正在複活，你感覺到了嗎？”語氣淡定，虎子麵皮上，透著層鬼氣。我怔住，停下，打量著他“你看著我的眼睛，黑王就在我眼裡，若是她複活，那我，就得替她死！”
“虎哥，老高，這裡有朵花。”驚叫聲打破黑暗，馮子青和張三妹已經蹲到地上，兩眼驚異地打量著眼前的一朵花。
花開放在夜色當中，黑色，沒有花蕊，也沒有綠葉襯托，她就那麼孤獨地開著，形同一簾幽夢。花靜靜地綻放，我們圍聚在花的四周，靜靜地觀察著她開放。
這花，不能給夜增添任何色彩，但她可以給我們帶來無窮的壓力，因為從她身上，我和虎子，當然也不有其他人，都看到的顏色是黑的，——夜一樣沉重的顏色。
為什麼是黑色而不是白色？這是我想到的第一問題。而虎子心裡想的，卻是——這花，為什麼隻有三瓣而是七瓣呢？其他人想的則是“這花，不應該獨自開放啊！”
一行人當中，隻有馨兒心裡清清靜靜的，什麼也沒想。兩隻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就像姐姐看著妹妹。
但是，她與花來了一段精彩的對白（當然是在精神世界展開，除了她與花，外人沒有任何人聽見）:
——你是花？
——不，我是鬼！
——你是鬼？
——不，我是花！
馨兒迷惑了，為什麼說她是花的時候她要說自己是鬼，說她是鬼的時候她要說自己是花呢？這種精視層麵的對話，也隻有馨兒才做到，其他人都做不到。
——這裡是黑王廢墟？
——不是，這裡千年前的墳場！
——那黑王的廢墟呢？
——那幢高樓！高樓即廢墟！
馨兒眉頭皺著，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這些瓦礫與斷垣殘壁，就是廢墟啊！可她卻說不是。她說黑王的廢墟是那幢高樓，——那幢高樓，應當是黑王當年的寢宮，而眼前這片瓦礫場，則是她的號令鬼界的王室。王室變廢墟，寢宮卻高高地聳立，千百年不倒，這奇跡，讓馨兒想不明白。
——黑王就是當年的鬼城城主嗎？
——黑王就是黑王，城主就是城主，黑王與城主，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黑王死了嗎？
——黑王沒死。
黑王到底死沒死，誰也不清楚，包括我。雖然她就在我的眼裡，但我並不清楚她死沒死，因為她融入我的生命體前，她隻是一具渾身漆黑的骸骨。馨兒雖然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但她的思想意識和思維方式跟我的一樣，都屬於人。而眼前這朵花，卻跟我們屬於不同質的存在。
雖然我不清楚黑王到底是誰，但我知道她在我的眼睛裡麵。她是個狡猾的女鬼，但眼前這朵花，卻不承認她自己是鬼。在我眼裡，她就是鬼。
你看我是花，我看你是鬼。這是我此刻最最真實的想法。
於是，我得到了答案花的顏色本來就是黑色的，正如陽光屬於白天，月亮屬於夜晚；這花的花瓣，是三瓣或是七瓣，與他人無關，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這花隻開一朵，注定她一生孤獨，其實人與花同，孤獨地來，又孤獨地去，沒有人陪伴，也不能有人陪伴。
惟有此花隨夜月，孤獨開放映鬼樓。
鬼樓就在前麵，所謂惟當此花前，醉臥天上月。此花不開彼花開，花開需有時，這花靜靜地綻放在這無邊冷月當中，自有其道理。正如王陽明所言“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這花，絕未想到，我們這群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人，會圍繞她想諸多紛繁複雜的問題。這些問題，有些我們都明白，有些我們一點都不明白。有句話說，叫明白就好。其實，不明白也未必就壞。
因為明白與不明白，永遠都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
花開花謝，潮漲潮落……“馨兒，你在想什麼？”韋奈問。
馨兒笑了笑，答道“我在想這朵花為什麼會開放在這裡。”
“因為這裡是黑王的廢墟。”
“不，這裡是她生根發牙的緣地。”
聽到馨兒這樣說，我不由沉默了。虎子也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嘴巴張了張，卻又緊緊閉上了。有些話，還是不說要好一些。
所謂燈籠是張紙，戳破不值錢。虎子想說的話是——這花，開得一點都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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