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能捱,怎麼今天就捱不得了?歸根究底,還是過慣了順風順水的好日子,吃不得半點苦了。
念及此,馮愈眸光明滅不定。此事尚有回旋餘地。反咬裴玄子一口呢?就說是他收買老曹,顛倒是非?
可行!
馮愈微微闔上眼簾,默默斟酌說辭。馬車在衙署門前停下,馮愈頭戴帷帽,一如往常那般走進大門,與同僚寒暄問好。
今天報童在工部門前叫賣的格外賣力,甚至還能背誦出幾段精彩的段落。工部幾乎人手一份《輕舟小報》。報童樂得不行,腿腳輕快向太醫院跑去。
馮愈表現的與往常無異。大夥兒心裡直犯嘀咕。究竟報上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個曹姓木材商人的確給工部供過幾回木料。但都是合規合矩,公文齊備。且他的木料價低質優,乾嘛不用?即便馮侍郎想要從中謀利,也沒多少利吧?
從門口走到自己的位子,馮愈已是汗水涔涔。終歸是不服老不行。以前他跟紀姨娘荒唐整宿,次日還能在詩會上高談闊論。
想起那時的紀姨娘,馮愈心頭火熱。眼前浮現出紀姨娘現在的麵容,心頭那團火驟然熄滅。
從旁拿起一份公文,假裝讀的十分用心。一晃就是日上三竿。奏對回來的胡尚書臉黑的像鍋底。
“小馮!”胡尚書顯然是氣狠了,當著眾人的麵,質問馮愈,“那套絲綢寢衣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吃了姓曹的多少好處?”
好氣啊。又是奏對,又是他一個人被皇上數落,又是老魯老夏老藍看熱鬨。哦,對了。今天還有個於相。
尤其皇帝提及馮愈收了一套絲綢寢衣,還說他們工部眼皮子淺成這樣。一套寢衣就給收買了。老於樂得見牙不見眼。
真是氣死他了!
馮愈一臉無辜,“大人,我一直都是照章辦事。姓曹的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狗急跳牆,汙我名聲。”
聞言,胡尚書微微愣怔。汙蔑?
這……倒也有可能。
該死!他挨罵的時候怎沒想到這個借口?就那麼傻愣愣的被皇上罵了差不多兩刻鐘。都把他罵傻了。
“汙蔑朝廷命官,這還得了?”胡尚書頷下胡須抖了抖,“告他!去京兆府告他!”
馮愈喉頭滾動,吞了吞口水。
不知是誰輕聲發問,“那《輕舟小報》呢?是不是也得一起告?”
要不是他們咬著馮愈不放,就沒這事了。
“告《輕舟小報》?”胡尚書緩緩坐下,“倒也不是不行。”西寧侯夫婦一個仗著自己是皇上的姐姐,一個仗著自己是皇上的姐夫。就不把他們工部放在眼裡。隨意造謠,汙蔑馮愈收受賄賂。
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看工部的笑話。明天,不!今天傍晚“絲綢寢衣”就會成為帝京熱詞。做完瑤台這樁工事,他差不多該乞骸骨了。他可不想落個“寢衣馮侍郎那個老上司”的彆名。
“告!都告!”胡尚書用力一拍扶手,“我替小馮做主!告他們!”
在老尚書的帶動下,群情激奮。寫訴狀的寫訴狀,找卷宗的找卷宗。還有人不知從哪搬來厚厚一卷《大晉律例》,幾個人聚成一堆在那翻看。
馮愈反倒成了最閒的閒人。
“不是!你們聽我說。”馮愈不想把事情鬨大,鬨大了,對他沒好處。“過幾天這事兒就淡了。何必跟他們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