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小內監領著濮瓊枝主仆一路走過宮道。
濮瓊枝察覺到周圍的宮人肉眼可見地減少,四周隻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等到了如嬪宮殿門前,寒意油然而生,有鳥雀的叫聲響起,莫名地孤寂淒厲。
“宜人,這便是如嬪娘娘的住所了,雜家便不進去了。”席小內監說罷,侯在門口等著送她回去。
濮瓊枝微微頷首致謝,帶著警惕的春景進了那道老舊的宮門。
走了沒兩步,二人便發現地上厚厚一層灰。
“有人嗎?”春景問了一聲。
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寂靜得可怕。
“這裡是很久沒有人來了嗎?”濮瓊枝有些困惑。
她幾步走進正殿內,沒看到人影,灰塵在光影中密密麻麻地。
濮瓊枝看著一旁斷掉的琴,地上到處都是撕碎的、塗黑的畫,還有結了蛛網的棋盤……
她一點點看過去,心中五味雜陳。
這宮殿裡的一切,都宣告著這個女子的掙紮與痛苦。
濮瓊枝站在這裡時難免感到迷茫和恐懼。
對自己來說,嫁入恭寧伯爵府,是她的一次跳板,也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歸宿。
那是她苦心積慮經營的轉折點,可對於如嬪來說,那卻是。
她從舊時輝煌的恭寧侯爵府嫁入皇宮,成了皇帝的妃嬪,是不是也夢想著自己能過上萬人敬仰的日子……
濮瓊枝心中湧起一陣悲哀。
“很悲哀,曾經的侯府千金,如今過的像個被囚禁的犯人……是吧?”
一個空靈而又幽怨的聲音像是一股冷風嗖地鑽進耳朵。
濮瓊枝微微瑟縮了一下,猛地轉過身。
麵前是一個清瘦的,臉色慘白,披頭散發的女人,穿著褻衣赤著雙足。
“參見如嬪娘娘。”濮瓊枝向她行了個標標準準的禮。
如嬪上下打量她一番,半晌嗤笑一聲。
“你給我行什麼禮,這兒又沒有旁人。”她說著轉過身,又半回頭眯眼看著濮瓊枝。
“瞧你錦衣華服珠冠戴的,和我這樣一個蓬頭垢麵的瘋女人比起來,你才更像是上位者主子娘娘呢。”
她說著,又幾步走到濮瓊枝麵前,“說吧。皇後讓你來做什麼?”
“妾身受命入宮覲見,皇後娘娘讓妾身來拜見姑母。見姑母一切安好,妾身就放心了。”濮瓊枝淡淡道。
她算是明白皇後為什麼讓自己見這位姑母了。
恭寧伯爵府安好,這位如嬪自然也安然無恙。同樣地,若是如嬪出了什麼事,她到底是伯爵府出來的人,九族之內掛連著呢,誰也逃不掉!
皇後這是在告訴她,想徹底撇清和宮裡的乾係就不可能。
朝堂、後宮、世族、百官,根係彼此糾纏著,而她掌握巨富,若無穩固靠山,早晚都得任人宰割。
濮瓊枝出神片刻,看向如嬪,觀察她的反應。
她故意這般說,隻是想展現恭寧伯爵府對她的冷漠態度罷了。
明明她過的並不好,可她偏偏就是要這樣說。
隻是,瞧著如嬪對此並沒有多大反應。
想來,這些年的磋磨,她也早就心如死灰了……
濮瓊枝幾步轉過身,用帕子將座椅擦乾淨,就這麼兀自坐了下來。
“姑母?”南宮菡緊盯著這個反客為主的女人,“你是誰的媳婦?阿風?還是阿雪的?”
“……”濮瓊枝沒想到她竟然對外頭的天氣一無所知。
“如嬪娘娘,您在這個位子上也待得太久了吧?”
“身為恭寧侯府出來的姑娘,如今卻困在這裡,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