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年初一到十五元宵,陳父陳母看著子孫滿堂,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如今最操心的,還是兩個小的,特彆是潤寶。
陳母特地去廟裡拜了拜菩薩,祈求今年一定要把芳齡二十五的閨女嫁出去!
陳父把雲煙城事宜交給老四,自己則打算攜妻女回故鄉探望老母親。
啟程前一晚,她偎依著娘親,一起話家常。
“你爹和我再打理個兩三年就卸任退休,到時候你嫁哪兒我們就住哪兒,可好?”
“娘,哥哥們是不是你們撿來的,哈哈哈……彆人都跟著兒子,也就你們跟著閨女跑。”
“小沒良心的!彆胡扯,說正經的。這次你回老家,記得給你爺爺上柱香,小時候他也是最寵你的。你小奶奶信裡提及你祖母這幾年身子也不大利索了,經常念叨著你……知道陳悅畫搶了你的婚約,她心裡對你一直是愧疚的……回南溪郡好好陪陪她,孫子輩除了你二姐,你們都在外,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麵……”
“我曉得,小時候奶也是疼我的,我記著呢。”
陳母摸著女兒絲滑柔順的發絲,想起往事輕歎了聲,這麼些年,除了祭祖和過年,他們也鮮少回老家,畢竟宗族中知道內情的人多,多少會有些閒言碎語。
陳圓潤在娘親的溫軟暖語中漸漸進入夢鄉。
陽春三月,正是鶯飛草長時節,到處煥發生機勃勃的氣息。
陳圓潤騎著馬,悠閒蕩在記憶中和哥哥們跑了無數次的大街小巷。
十年了,依稀保留著曾經的模樣,那些老字號的商鋪早已改頭換麵,還好她最愛的陳記米麵還在,遲會兒帶上阿尋來吃上一碗,看看是否還是當初的味道。
轉過拐角,便瞧見了象征當年陳家盛極一時的聚珍樓,依舊矗立在朱雀大街最繁華的位置。
兩根大柱的紅漆已經剝落,似乎很久沒有修繕過了。“聚珍樓”的牌匾倒重新翻新過,就是刷得貌似不怎麼上心,一濃一淺,不新不舊的,和周邊群樓商鋪一比,顯得晦暗不已。
看看裡頭,稀稀落落的幾個人都坐在靠窗最好的位置,飲茶遠望,似乎這不過是個觀景樓。
曾經,她的金碧輝煌和門庭若市仿佛就在昨日,看著眼前清冷的模樣,就像是當初豔豔絕色盛裝打扮的芳華少女,短短十年間變成了垂垂暮老的老嫗,蜷縮在車水馬龍熱鬨喧囂的繁華裡,那麼的格格不入。
陳圓潤佇立在她的麵前,停留了一會兒,幽潭般的眸子裡,流淌著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情緒,懷念的,留戀的,最後都化為她嘴角一抹諷刺的笑和心底的一絲難過。
“這位客官,想用膳嗎?我們的南溪樓菜色豐富,味道一絕,您進來坐坐?”
這不,不知道哪兒躥出來的小二熱情非常的聲音把她的目光拉向對麵,另一座陌生的食樓映入眼簾,隻見其富麗堂皇的模樣比當年的“聚珍樓”多呈不讓啊。
她眼裡閃過了然,搖了搖頭,便拉了韁繩掉了個頭,馬蹄噠噠地作響,往小陳府走去。
“南溪樓”裡正邁出步子的東家一臉詫異,剛剛那姑娘的臉怎麼那麼熟悉。
“老爺,這姑娘怎麼跟陳善賢這麼像啊?”身邊老管事一語道破。
“難不成是陳二房家的姑娘!不是十年前外出學藝嗎,怎麼回來了!難道陳老二一大家子也要回來了!”老管事忍不住聲音上揚。
“每年清明他們一大家子不都回來祭祖,不過是陳家女娃子,有啥一驚一乍的!”
“是,是,老爺。”
這女娃子多年沒音訊呢,當年還蹦蹦跳跳紮著兩坨包子的小丫頭如今已經這麼大了。估計這是學藝有成歸來了,不知道嫁人沒有……
自從那件事後,老宅成了人們口中的大陳府,而陳家二房位於南溪河南麵的宅子成了小陳府。
小陳府的位置極好,臨水而居,周圍的田地都被陳父買下,整頓成園子。陳母喜草木花朵,陳父便四處搜集奇花異草,果樹植栽,一年四季,不同時節,不同繁花爭豔,是南溪郡最令人豔羨的去處。
她這次隻帶了冷尋,其他部下跟著哥哥的人先去了皇城安頓。
陳家的馬車終於停在了陳府大門前,見一小童正坐在小板凳上拿著書背得搖頭晃腦,他聞馬蹄聲抬頭望去,便瞧見了熟悉的老嬤嬤和趕車張大叔,立刻轉頭朝著門裡喊“爹……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啦!”
隻聽見裡麵停頓幾秒,立刻傳出雜亂且匆忙的腳步聲。
似乎,有很多人。
等陳圓潤下了馬,上前幾步,忽然從門裡湧出了一大群人。
定眼一看,喲,全來了……
她吸了一口氣,紅了眼,嘴角扯得老大。
“小姐,你總算回來啦!”
“小姐,我……你彆擠我啊……”
已經鬢白如雪的陳伯,他的老伴楊嬤嬤,還有抱著孩子從後麵人群裡拚命擠過來的甜酥,邊上是哭得稀裡嘩啦的芝麻,還有……還有……
她吸了吸鼻子,張開雙臂,朝著大夥兒大聲喊道我回來啦……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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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尋看著眼前亂作一團的人圍著自家老大,心裡一片柔軟。
第二日一早,她帶著陳伯準備好的籃子來到祖父的墳前,一邊燒紙錢,一邊念念有詞說著,告訴祖父這些年她在外的經曆,遇到的人和有趣的事。
爺爺,孫女不孝,十年了才來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