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鞭炮聲不絕於耳,小蘿卜頭們忍不住手癢,在仆人緊盯下也鬨騰了好幾日。
除夕夜歸家時,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在府裡,陳圓潤隻來得及匆匆到祖母院子,問了聲安。
今兒已經是初五了,一大早,她好好拾掇一番,戴著祖母去年給的翡翠鐲子,提著皇城準備好的禮物,去祖宅向祖母拜年。
兩家未有嫌隙時,出身書香門第的大伯母對陳圓潤就已經看不上眼。
她知道二房的閨女是千盼萬盼得來的,二弟一家把她寵得無法無天,天天跟在男孩子身後,在外瘋跑瞎鬨,不成體統。
再瞧瞧她教養出來的幾個閨女,各個端莊嫻靜,知書達理。
妯娌是小商戶之女的出身,加上陳二房幾個孩子無心上學,整日跟著二弟往商鋪裡鑽,她自然覺著陳家大房的子嗣無論男丁還是女兒的婚嫁,終有一天是要鯉魚躍龍門,而二房就是泥地裡的泥鰍,一身銅臭味,陳圓潤一門好婚約,就她這性子,遲早被夫家嫌棄。
這種優越感在自己女兒搶了陳圓潤的婚約也不曾削弱,倒是在陳家二房舉家搬遷到雲煙城後戛然而止。
因為丈夫不善經營,導致大房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才開始驚慌。
即便當年姑爺楊括不負眾望,殿試第二十名,自請外放,被授予玉溪縣知,正七品。嫁女終究嫁入他家為婦,楊家不過是普通書香門戶,還比不得陳家富裕呢。
十年了,她不得不承認二房的經商能力令他們望塵莫及。
因為二房遠在雲煙城,他們的消息,也隻有從和二房關係不錯,經常信件往來的三嬸那兒得來隻言片語,十年如一日的那句“挺好的”。
挺好?去年得知二弟在皇城置下帶庭院的府邸,準備給陳圓潤作嫁妝,她的心就像一張紙狠狠地揉成一團!
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二房經商有道,即使把公爹留下的產業大部分歸了長房,他們這幾年在雲煙城絕對混得風生水起!
若不是有長子和楊括這個好女婿,長房根本沒法和二房比。
自家大姑爺是知州家公子,二女婿不提也罷,三女婿年底任期已滿,今年八月下旬赴皇城。官職不僅升至正五品,且身在皇城接觸到人脈和資源以及官場磨煉,和在小小玉溪縣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也是因為他出色的政績,不出意外,三年後,迎接他的是不可限量的錦繡前程。
陳大夫人時不時在腦海裡展望下最有出息女婿的未來,才能平息二房帶來的衝擊。
陳圓潤被容嬤嬤帶過走廊時,恰好遇見他們,她似笑非笑,帶著疏離的語氣“大伯,伯母。”
這些年商鋪硬撐的局麵早讓他心生愧疚,有些不好意思麵對這個侄女“圓潤,你來看望奶奶啊。”
“是。”沒有再多言語。
大夫人看見陳圓潤,令人垂涎的嫁妝就在腦海裡繞啊繞啊,再想想自己給待嫁小閨女準備的,簡直寒磣。
如今年齡也年過半百,又不是愣頭青,心頭憤憤不顯於臉色,十年前,妯娌那母狼般的眼神,恨不得把悅畫拆骨入腹還曆曆在目,她可不敢招惹背後站著一群狼的陳圓潤。
“我們有事先出門,你好好陪陪奶奶。”
“好。”
夫妻倆不覺加快腳步,隱隱透著落荒而逃的味道。
因為三女婿需要職務交接以致缺席了拜年,倒是慶幸,雙方對上,不知會是怎樣的場景。
二女婿是當地人,小夫妻往日有空就過來,二女兒陳悅書此時正在祖母那兒陪著說話,那個臭丫頭自十年前的事情後,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她倒不擔心陳圓潤會對二女兒怎麼樣,隻要讓悅畫離得遠遠的就行,天知道二房寵女成魔的家夥們會對悅畫做出什麼!
容嬤嬤在來的路上提了一句,二姑娘今兒也在,陳圓潤輕輕“嗯”了一聲,因為年齡關係,她和兩位大堂姐沒怎麼接觸,關係向來淡淡。當年大伯母原本給二堂姐訂下徽林知府家長子的婚約,雙方都已經過聘,卻因為大伯失職被貶而遭退婚。
他們回到南溪郡後因為大伯母心高又生生拖了好幾年,最後還是她自己挑了和陳家關係甚好同為商賈出身的二姐夫。
大伯母鬨得差點和她斷絕關係,適逢大堂姐因為娘家的事遭勢利眼婆婆刁難,大伯母無法兩頭兼顧,婚事辦得潦潦草草,還是自己父母看不過去私底下幫襯了不少,嫁妝也額外添了幾層。
因為這件事,二堂姐一直對二房心存感激,沒去雲煙城的那幾年,節禮年禮幾乎和大伯家一樣,又是惹得大伯母一陣不快。
冬日的太陽如一團黃金色的湯圓,看過去都是軟軟糯糯的,散發出的光芒都異常的溫柔。
陳圓潤進入暖閣時,祖母此時披著毯子躺在搖椅上,陳悅書坐在杌子上搓著她的手,兩個人笑盈盈地說著話。陽光也被軒窗的雕格雕琢出光影交織的花紋,投映在兩人身上,歲月靜好。
聽到響動,兩人同時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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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寶!”
“潤寶!”
同樣是飽含喜悅,摻雜著期待和虧欠。
陳悅書已經從椅子上站立起,似乎看到這個堂妹顯得很緊張,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臉上的內疚顯而易見。陳圓潤打量了幾眼,發現這二堂姐比十年前豐腴了許多,未施粉黛,皮膚和手指卻白嫩嫩地跟豆腐似的,臉蛋豐盈飽滿,蘋果一樣紅撲撲的,一瞧便知,是個生活幸福美滿的小婦人。
“奶奶,二姐。”
“快過來!給奶奶好好瞧瞧!”
“阿俊說你在皇城把自己當男人使,可彆累著。臉頰的肉都削下去了!女孩子要嬌養些,這些苦活累活都交給爺們。你模樣像你爹,連脾性都一模一樣,來來,坐奶奶身邊。”
容嬤嬤已經貼心地拿來了杌子,陳悅書更顯得忐忑不安,三妹悅畫奪夫的事一直是她心頭刺,尤其見到堂妹這個直接受害者,她就感覺自己也是罪人。
“二姐,你也彆站著,趕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