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嫣端著已經吹溫的豆漿送到老太太手裡，輕輕坐到了她身邊。
“這次哥哥生病，錯過了科考，心裡一直內疚不安，整日茶飯不思，這兩日不知是他哪位同窗提點，說咱們家都是文官，或許哥哥可以去參軍，這樣一來豈不文武雙全，大哥哥考取功名進入朝廷，二哥哥邊上陣殺敵，保衛百姓安危，那咱們沈家可就不止眼前的風光了，哥哥應該也是聽了進去，這才每日苦練。”
“哦……他是有這個心思，那你是怎麼看的。”
老太太清明的眸子帶著幾分思量。
“孫女啊坐著看唄。”
“你這小滑頭，那可是你哥哥，你能忍心讓他去戰場？”
“我這麼想都沒用，這事還得祖母和爹爹做主，不過孫女是覺得，與其把雞蛋放在同一個框裡，不如分散開來，畢竟伴君如伴虎，眼下天子年事已高，朝堂動蕩，未來風雨飄搖，最主要文臣隻要有學問就可以隨時被取代，可大將軍就不一樣了，隻要忠心耿耿，總能被朝廷需要，隻要有價值便就有了保命的籌碼。”
老太太握著杯子，半天都沒說話，沈南嫣的話在她的腦海裡久久回蕩。
這些年，老太太一直約束兒子，不許兒子參與黨爭，更不許他投靠那一方，隻一心一意忠心於聖上，為的就是讓他謹小慎微做一個純臣，這樣沈家才不會遭遇變故，畢竟一旦選錯主子，那可就是全家都得殺頭的重罪。
眼下孫女的話，她倒是讚同幾分，文臣大多是諫言規勸，真有事還得要靠這些將軍，沈雲之若真能有所成就，不僅沈家更穩固，在朝堂的地位也比現在更甚。
“這些道理都是誰教你的？”
“姨娘啊，姨娘總教我跟哥哥要謹言慎行，以全府的利益榮耀為先，凡事更要為長遠打算，切不可隻顧眼前利益。”
“你姨娘能說出這種話？”
“當然，祖母，我姨娘不是爹爹的妻，更不是爹爹心尖上的人，所以她事事都不願出頭冒尖，為的也是不讓爹爹心煩，可這並不代表我姨娘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深閨婦人。”
“嗯，沒有好的家世，沒有丈夫的做依仗，確實是要謹小慎微才能在夾縫中求得一絲生機。”
“祖母，下個月就是你的壽辰了，嫣兒能不能求祖母把這次壽辰讓姨娘操辦，不過這事絕對保密，到時候對外就隻說是夫人辦的，嫣兒隻是想讓姨娘有這麼一次機會，這或許會是她這輩子唯一證明自己的機會，祖母知道便好。”
“你姨娘的功勞給夫人，這不是委屈了你姨娘嗎？”
“不委屈不委屈，隻要祖母能高興，姨娘也算是小有所成，這就夠了。”
“還早，不急，我讓尹嬤嬤準備了甜湯，你送去給你哥哥，讓他休息休息，大病初愈，就彆來請安了。”
沈南嫣垂眸，再揚起小臉的時候，看不出半點不悅，乖巧的給老太太行禮，然後帶著采芙離開。
要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老太太心裡會自會有思量，何況這些事，老太太應該是要跟沈宗元商量，肯定是急不得。
可要是跟沈宗元商量，他應該不會答應讓蘇姨娘幫老太太操辦吧，這可是蘭姨娘表現的機會，他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的白月光爭取老太太的歡心，老太太可是一直不喜歡蘭姨娘的。
午後，沈南嫣讓采芙給蘇姨娘送去了一碗冰粉，冰粉晶瑩剔透，又帶著絲絲涼氣，在這夏天的小尾巴食用，最是舒心，不過這冰粉可不是給蘇姨娘吃的，是讓她送去給沈宗元，可不能讓沈宗元隻一心撲在蘭姨娘身上。
果然，當天夜裡，沈宗元就宿在了蘇姨娘院裡，而且一連三天都是這樣，這下蘭姨娘可受不了了，砸了茶盞，讓人去請沈宗元來她這裡，隻是丫鬟還沒出門，沈南嫣就先上了門。
“這麼晚，二小姐怎麼來了？”
“這麼晚蘭姨娘不也讓人去請爹爹嗎？”
“妾身心悸難受。”
“不舒服不是應該請大夫嗎？采芙，讓人去找大夫來給蘭姨娘好好把把脈。”
“哎……不用不用，這會兒倒是舒緩了一些。”
沈南嫣端起茶杯細細品嘗，這樣好的茶，蘇姨娘院裡可從沒出現過，可見沈宗元真真是把好東西都送到了蘭姨娘這裡。
“蘭姨娘，你是聰明人，自是知道我為何在這個時辰出現在你院裡。”
“不就是為了幫你姨娘攔住我。”
“爹爹遲早會把沈家交出去，蘭姨娘覺得會交給誰？”
“你不用說這個，我自然想的到，之前我也有意拉攏你姨娘，可她並不表態。”
如果非要在沈雲逸和沈雲之兩人之間做選擇，蘭姨娘肯定要選擇沈雲之啊，其中利弊她自然是知道的。
雖說她也可以跟呂氏低頭，以後依仗沈雲逸，可呂氏未必願意，她一個主母，怎麼都可能跟一個妾室站一隊，她根本看不起蘭姨娘。
“投靠山賊還需投名狀是不是？”
“蘇姨娘想要什麼？”
“第一，爹爹的寵愛你不能獨占，第二，祖母的壽宴得由蘇姨娘來辦。”
“休想！現在是我管家，壽宴若是讓你姨娘操辦，那置我於何地？”
蘭姨娘氣的直接站了起來，自己本就不是沈宗元唯一的女人，偶爾寵幸蘇姨娘也無可厚非，可自己剛剛爭取來的管家權可不能分給他人。
“蘭姨娘彆激動，我姨娘並非是想與你爭這管家之權，隻是我想讓姨娘有一次證實自己的機會，以免她總是期期艾艾，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更何況這壽宴我姨娘並不掛名，不宣揚，這對外還是說辦壽宴的人是你或者夫人，你還落個輕鬆，何樂不為呢？”
“你姨娘能願意？”
“她並沒有什麼野心，肯定是不願意的，隻是我想讓她試試，她若是不成，你在頂上，不更顯得你有本事，祖母都得高看你一眼。”
蘭姨娘緩緩坐下，帕子在手裡繞成團，眼睛盯著跳動的燭火，眉宇間都是深思。
沈南嫣也不著急，隻是安靜的候著，她知道，剛剛她的話裡，肯定有吸引蘭姨娘的東西，否則她也不會想這麼久。
許久之後，蘭姨娘點頭，兩人達成協議，互助互利，沈南嫣這才離開。
出門後，沈南嫣停住腳步，回頭看著蘭姨娘的院子，眼底的冷漠都帶著嘲諷。
上一世，祖母可就是死在了蘭姨娘母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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