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婚宴大廳,屋頂和牆壁的四周閃耀著不同明度和純度的燈光,視覺感受非常奢華、炫麗。同時,把人的臉色映襯得格外好看,顯得皮膚細膩、柔滑且有著瓷器般的光澤度。也許這就是燈光設計師在設計程中考慮的其中一項重要因素吧。各種造型的燈具,讓美姿看得眼花繚亂,長這麼大她都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燈。和家裡的白熾燈泡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童話的世界,燈具的王國。
看到每個桌子都坐得滿滿的,客人應該差不多都到齊了,大廳裡人聲鼎沸,好不熱鬨。美姿邊走邊數了數,大約有四十多桌。整個宴會廳顯得非常浩蕩,相當有氣勢。這陣勢,在南楓縣可是頭一家。普通老百姓的婚宴大約在十幾桌,最多二十幾桌。四十多桌的大排場,也就是馮秀芝能達到。難怪她的氣焰越來越囂張。真就是財大氣粗。美姿心裡嘀咕著。
黎安平在距離舞台前麵的幾桌瞅了半天,終於找到了美娟和美君。她忙拉著美姿走過去。
同時看到黎安平的美娟站起身來,身邊的美君也跟著慢慢起身。
“媽。”姐弟倆同時喊道。
“美娟啊,你和弟弟早就過來了嗎?”黎安平上前拉著美娟的手。
“媽,你怎麼才來啊。大姑不高興了吧,我出門前不是打電話提醒你早點兒來嗎?”美娟臉上依然沒有露出久彆重逢的笑容。他們姐弟倆都三個月沒回南楓縣了。美娟繃著臉,一副嚴肅的表情,讓美姿聯想到她初中時候的教導處主任。
“媽好久沒見你們了。你們都挺好吧?”黎安平頓時淚眼婆娑,不禁心酸起來。
“媽,我和弟弟挺好的。”美娟低垂眼皮坐了下來。
美姿坐在黎安平身邊,她看美娟和美君依然沒有想和她說話的意思,她也不理他們。
她扭頭轉向舞台,碩大的舞台上用鮮花圍成一個心形,走台兩側布置著造型獨特的燈柱,每個燈柱上麵點綴著嬌豔欲滴的火紅的玫瑰花。再看電子背景牆,是梅煥笛和新郎官的婚紗照,聽說她們是去馬爾代夫旅拍的。馬爾代夫的海灘真是美極了。可惜,漂亮的婚紗卻被胖妞梅煥笛撐得變了形,失去了所有的美感。長相還算英俊的新郎在梅煥笛的映襯之下顯得更加英姿颯爽。梅煥笛的身材簡直就是新郎的兩倍,厚厚的脊背像一堵牆。美姿在心裡覺得好笑,有錢又怎麼樣呢,又胖又醜,浪費糧食浪費布料。因為臉蛋的肉太多,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兒。圓鼓鼓的胸脯把婚紗撐得像一個即將爆破的皮球。美姿天仙般的臉龐、魔鬼般的身材與梅煥笛形成強烈的反差,對比之下,讓美姿的怒氣很快煙消雲散。看著一張張照片在眼前閃過,美姿不禁獨自笑了起來。這個胖妞真的滑稽,越看越滑稽。
黎安平和美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美君則呆呆坐在美娟的身邊,他歪著腦袋偷偷瞄了美姿一眼,但很快又轉過了臉。美姿跟哥哥姐姐的關係一向不好,越到後來,彼此竟然陌生得跟外人一樣。美姿麵無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邊吃著桌上的瓜子和水果,一邊無聊地四處瞅瞅。這些人她幾乎都不認識,大多應該是馮秀芝公司的客戶或者生意合作夥伴吧。美姿專注地觀察著宴會廳形形色色的人們。
這時,馮秀芝突然站在黎安平身後,拍著她的肩膀,衝她大聲說話。
“安平,你咋能這麼不懂事呢,你得代表世良坐在老太太身邊。你現在坐過去,去關照老太太,你怎麼不懂照顧長輩。咱媽都九十多歲了。”
黎安平被身後突然的一巴掌嚇了一跳,她的心臟頓時撲通撲通簡直要蹦出來了。她緩了緩神,沒有反駁,慢慢起身準備坐到婆婆身旁。
沒想馮秀芝不依不饒,繼續數落著她。
“您看你,大喜的日子,你怎麼穿成這樣,奔喪呢?你連一件像樣子的衣服都沒有嗎,你存的什麼心啊,故意給我難堪嗎?”
黎安平嫁到馮家,忍氣吞聲三十多年。對於這些,她早已司空見慣,身邊的美娟和美君更是無一言應對,低著頭呆呆瞅著桌麵。
美姿越聽越來氣,“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頓時火冒三丈。身高一米七的美姿瞪著眼睛直直俯視著一米五的馮秀芝。
“你個老妖精,你個肥豬婆。我媽坐在哪裡,穿什麼衣服,關你屁事。你管得著嗎,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嗎,管得也太寬了你。我們能來就不錯了,不要欺人太甚。”
馮秀芝被氣得嘴都歪到了一邊,“你,你,你……”她用顫抖的手指向美姿,“小王八羔子,你敢罵姑奶奶。吃了熊心豹子膽啊你。剛才姑奶奶已經忍你一次了,你還得寸進尺了。”
美姿揮舞著手臂,用力將她的手打開,“快滾一邊把你個肥豬婆,姑奶奶我不想看你,看見你就惡心。”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個黃毛丫頭,小野種。”馮秀芝一隻手扶著椅子靠背,一隻手捂住胸口。
這時,梅普生急急地走了過來,“秀芝啊,快入席吧,儀式很快就開始了,彆耽誤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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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氣得大喘粗氣的馮秀芝硬是拽走了。
“媽,咱不去那邊坐,就在這裡和我們坐在一起。坐哪裡不行啊,哪有那麼多麻煩的規矩,憑什麼聽她的,她算老幾啊。”
宴會廳回蕩著悠揚的旋律,令人陶醉的音樂環繞在耳畔。舞台上,主持人已經講完了開場白。接下來的環節就是請新人步入舞台。隨之,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在婚禮進行曲中,一對新人慢慢步入舞台正中。胖胖的梅煥笛羞澀頷首,厚厚一層妝容覆蓋在粗糙的皮膚上,燈光下時不時能看到她臉上突出的痘痘閃著微光。尤其是火紅的大嘴巴像兩條火腿腸一樣掛在鼻子下麵,格外突出。
在主持人的調侃中,她麵對眾人一直咧著大嘴合不攏。大家都認為,梅煥笛這輩子恐怕是嫁不出去了,能夠和英俊小夥兒穆文鑫結婚,簡直就是一個奇跡,真是令人感到意外。穆文鑫西裝筆挺,文質彬彬,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呢。梅煥笛當然高興得不得了。
新郎官穆文鑫是農村人,錢無一分,地無一壟。自願做了上門女婿,婚前約定,以後生的孩子要姓梅。因為家裡太窮,穆文鑫人又內向,一直沒討到老婆。經媒人介紹,將就著同意和胖妞梅煥笛結婚。對他來說,梅煥笛家庭條件相當好了,住著三層樓的大彆墅,開豪車,這在南楓縣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馮秀芝承諾,結婚後穆文鑫將接管梅普生的建材公司。
馮秀芝當年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隨著目前房地產生意的興旺,她家的建材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在優越的家庭條件之中長大的梅煥笛,從小嬌生慣養,除了吃東西,好像什麼都不會做。在美姿的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是在她十歲那年,她親眼見過梅煥笛把一大盆橘子全部塞進皮囊一樣的肚皮裡。當她眼巴巴地看著梅煥笛吃第一個橘子時,剝落的橘子皮在空氣裡散發出清甜的味道,瞬間便把美姿饞得直咽口水。美姿還沒有吃過橘子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呢。但光聞著這樣誘人的味道,就能猜到那個叫“橘子”的水果一定口感非常香甜。可是梅煥笛自顧自地吃著,一個接一個不停地吃著,美姿都吞咽了好幾次的口水。
當一盆橘子變成一盆橘子皮後,美姿害怕梅煥笛的肚皮會在她麵前爆炸,嚇得她直咽口水。就那樣眼睜睜看著梅煥笛吃光了所有的橘子。而馮秀芝硬是沒給美姿吃一個。還不時用鄙視地眼神看著她,嘴裡罵罵咧咧,“小饞貓,小饞鬼一個……”
美姿便灰溜溜地離開了。她不能忘記馮秀芝對她那鄙視和厭惡的眼神,她痛恨馮秀芝和梅煥笛,也痛恨這個畸形的家族。所以,美姿從小就在心裡告訴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嫁人,她恐懼家庭,更恐懼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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