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是會刻意的淡忘過去的傷痕的。通俗點來講,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許懷玉和許陳氏就是這樣的。
當初和家人被衝散,淒淒惶惶的心境,隨著時間的推進,早已忘到了耳後。這一路上來這裡的路上,許懷玉和許陳氏其實一直在堆積不滿。
從入了山開始,她倆就沒有過好臉色。不過此時大家都為了逃命,沒人搭理她們。
原先村子的人,看在懷初的麵子上,對她們還算照顧。這一路就是走路辛苦些,為了逃命,她們自是不敢多說些什麼。
好容易到了這裡,婆孫倆被裹挾著插秧、種地,忙的跟陀螺似的。
按理說生活逐漸安定下來,是件開心幸福的事情。
可到了她們婆孫眼裡,並不這麼認為。
從入山林開始,因著懷初的帶領,她們真沒有遇到過什麼危險的事情。唯一的波折就是在鄭家灣的時候遇到的匪亂。
那時候許懷玉她們被安頓在山頂,並沒有真實的目睹土匪殺人。這就導致了她們心裡對這件事的嚴重性沒有估量。
有人可能要說了,那她們入山之前遇到的兵亂呢?
人呐,有時候總是會把事情朝著自己想象的地方設想。實際上從入山開始,過了那陣恐懼的感覺,她們倆就開始後悔了。
許陳氏這個老太太,屬實是有點奇葩的。
她一直標榜自己是壩裡人,對於小兒子娶了羅氏這個山上的婦人一直打心眼裡瞧不起。她覺得丟了她的臉,許陳氏多要強的一個人呀,從那以後,她自覺失了麵子。
兒子娶了山上的女子為妻,這就是說明她許陳氏沒有能力,連個山外的女子都給兒子說不到。
這也是她一直不喜歡懷初娘,不喜歡懷初家的根本原因。
她不是沒有阻止過的,可她那個一向唯唯諾諾的小兒子,唯獨在這件事上非常強硬,不知道他怎麼找她那死老頭子說的,總之最後羅氏還是入了她許家的門。
她殊不知,許老爹當初和羅氏倆人是在縣城裡遇到的,當時羅氏難得來一趟城裡,恰好被許老爹幫了個小忙。山上人都豪爽,當時的羅是跟隨大哥下來玩,被個年輕小子幫扶了一把,心生感激。於是邀請他一起吃了頓飯。
而一向守禮的許老爹當時想也沒想的答應了,這就是故事的開頭。在懷初看來,彼時應該是兩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可能爭取著娶了羅氏,是許老爹這麼多年唯一的抗爭,隻是羅氏終究還是命途多舛,早早的病故了。
懷初當初聽許老爹講這一段的時候,心裡其實是有些懷疑的。這事兒怎麼說呢,許老爹是抗爭成功了,可他卻沒有保護羅氏的能力。在許家,利字當頭的許家大伯兩口子,刻薄的婆婆,冷漠的公爹,加上不頂事的夫君。光是想想就是兩眼一抹黑的程度。
再加上羅家住在山裡,真是除非必要,不會有人專程進城來。羅氏真相當於現在遠嫁。過的什麼日子,想想都讓人窒息。
這也就是許陳氏想當然了,事實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羅家的日子因著有羅王氏這個當家人指揮得當,日子在山上過的並不比許家差的。甚至還要更富裕些的。
有的時候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許陳氏就是這樣的人。她根本不願意了解山上的狀況,本心就覺得自己家在山外麵,那就是最好的地方。
而她們如今越走越往深山裡走,那就是在倒退,真比殺了她都難受。
從入山開始,她的臉色都沒有好看過,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到了定居的這裡,她心裡的絕望真的比剛開始的時候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問題自然不同。
比如懷初她們覺得這裡非常的安全,沒有外界的乾擾,就專心發展自己的就好。而這些在許陳氏的眼裡,就是沒有盼頭的日子。抬頭是山,低頭也是山。
從來沒有在山上居住過的許陳氏心不免有些絕望,她也沒有想到,這輩子老都老了,會被困死在這大山裡。綿延著望不到頭的大山,在她眼裡不是安穩,是桎梏。
身邊沒有她最愛的大兒子,小兒子悶不吭聲,老太太甚至覺得自己舉目無親的無望。
再則,她心非常的擔心大兒一家,當初她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孫子喪命在鐵蹄之下的。哪怕是這樣,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大兒。不知道他們現在走到哪裡了?當初說好的要去府城,不知道她大兒一家到了沒有?
如果說剛開始隻有這樣的一個粗淺的念頭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念頭就變成了執念。她瘋狂的懷念以前的日子,心不在這裡,自然覺得日子難熬。上次懷初帶著羅家的人進來,更讓許陳氏心裡難受。
一是對於羅家,她敢和小輩們說什麼,但麵對沒見過麵的羅王氏,第一眼本能的她就不喜歡。
這種感覺很微妙,可能是羅王氏見麵就跟她說以前她家女兒受她照顧這樣的話,她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這種話在她的理解裡,就是羅家給她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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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她難受的是,懷初那個死丫頭明顯的偏向她外家,什麼事情都以外家優先,這將她這個親奶奶置於何地?讓外人怎麼看她許陳氏?
要知道村裡來的幾家都是她以前的見證者,讓她許陳氏在羅家麵前低一頭,這比殺了她都難受。
如今懷初扶持羅家老三上位村長,以後羅家在村子裡的話語權必將越來越重,到時候就更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心思越來越重,她自然沒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莊稼上麵。
除了最開始大家一起種的水稻給她們婆孫分了一點,菜園子、開荒她都沒有去。
她現在住的房子雖然不錯,可再好的房子在這山溝溝裡也沒有人看呐!對了,房子是懷初爺倆幫忙整出來的。建完後搬進去,這婆孫倆一句謝謝都沒有。
原本她們可以繼續在村裡當隱形人,跟著大部隊混也沒人說啥。可壞就壞在上次初初和關東城她們去山上找吃的,而不出門的老太太的消息來源就是她的親親孫女許懷玉。
許懷玉聽說村裡馬上要斷糧了,老太太當時心雖說很慌,還覺得沒什麼,雖然不喜歡懷初這個孫女,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孫女還是有點能力的。這些困難她總是會想辦法解決的。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時山上還有野獸哇!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是喔!這裡可是深山老林,今天出現了一群野豬,明天就可能出現一群狼或者是熊、老虎。
那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真的很要命的事情。更恐怖的是,她家裡沒有男人,若是真來了猛獸,真就是給人送人頭。她雖說一大把年紀了,可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葬身野獸之腹。
這些林林總總的心事堆積在一起,許陳氏這種無法融入的感覺更強烈了。她自視甚高,不願與她們同流合汙,所以很是難受。
這個時候,她的好孫女懷玉給她心裡再加了一把火,讓她徹底的下定了決心,決心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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