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樁,你一個電話的事,不用來人,十二點之前一準送到!”
“夠朋友,我先行一步,大恩不言謝!”
“你擎好吧!兄弟,要發財,要趁早,等那幫觀望夠的泥腿子覺悟了,這個世界上就沒你什麼事了!想想吧,他們還在觀望鬥爭,就差有人推一把了!夜長夢會多!你懂的!”
小桂花死之蒼涼,身後事卻辦得體麵風光,吹吹打打,全組人吃吃喝喝,在談談笑笑裡,把她埋入土中,如果不是那幾個貪占小便宜楞頭青,賣孩子就成了泡影,經過派出所開證明,走的是官方正宗渠道,來接人的人出據地方收養證明,私下裡存在買賣,南方人領走孩子那天,哭得一踏糊塗,他們的媽被永久安放在這裡,連念想也遙不可及,他們雖出身苦寒,但後半天命運不錯,姐弟不分,環境一下子就好起來,耿仲禮舒一口氣,並且分手現場抹了淚,“孩子,我也舍不得你們,可我沒本事,沒有掙錢能力,養不活你們,怕耽誤了你們!”撫摸他們的頭,給領養人鞠了一個躬,“請你一定要善待他們,他們出身太苦了,但凡有一點兒辦法,我們也不……”慢慢揮手,淚如雨下。
情被他扇到這份上,身後哭聲一片,自此耿仲禮懷揣六千元,還落下一河灘好名聲,這就是智慧,也是所有人最好的結局,門圖江靠電話,坐在那兒笑眯眯,這一筆淨掙四千,錢是肮臟的,許多人追逐著它跑,卻臟了自己。
在錢的世界裡,真誠如屁,窮慣了的耿仲禮,一下子變得有錢起來,儘管外表還是那一身洗得發白的行頭,說話的腔調還是那樣平和,但他的女人他的家庭,就再也聽不到指責的吵鬨聲,錢在流通領域,解決了實際問題,人們愛錢,愛得這般有道理,崇尚錢就不為過了,至於挖空心思,那是小技雕蟲,純粹就是個過程,錢是雙刃刀,割過彆人,也割過自己。錢把一些人慣出毛病,更慣出脾氣,且眼高眉低看不起人,言語之間透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上行下會效,家風在夾縫中滋生,直到長成我們撼不動的參天大樹,根斜枝不正,屬於斜插,我們會感喟時光流失得太快,該做的都沒有做,缺乏修與剪,所以一切都不是自己要的模樣。
門圖江見過一回馬菊,生出了慨歎,“想不到當年名震濱江的馬家三小姐變化這麼快,我都快認不出來?”
“時也,運也,命也!如果六銅能……”
“一個時代的覆滅,不是一個人能左右的,就算他能領你去台灣,你的日月也不一定好過,六銅他自己怎樣?現在無人能知,隨著兩岸鬆動,也許你們有見麵的一天,也許他等不到,你就打算這樣下去?”
“你以為我還有未來?”
“我有負重托!”
“圖江,啥也彆說了,迷滋麻滋往前混,玩不轉了,就到另一個世界去,這是我的宿命!”
“那幾個貨還算老實吧?”
“翻不起大浪,隻是我……”
“我知道了菊姐,李宜忠是個賭命俠,他的結局不會好!”
“你錯了,這個草莽正蒸蒸日上!”
“那是表象,自從上次我見過他,就把他看得一清二楚,窮人乍富,婰腰凹肚,不長久,你的錢血虧呀!”
“那我該怎麼辦?”
“及時止損!”
“牛頭已經入了芭筐,還出得回來嗎?”
“你可以這麼辦……”門圖江附於耳後,出計天密謀,密謀無聲,猜而不著。
東風無力百花殘,秋深一日冷無情。樹影空瘦人蕭條,掩飾不住的罪惡,就會在嘔吐裡,暴露出來,李紅霞這幾天乾嘔不止,最先上頭的是牛芳芳,她是過來人,經驗老道,到這時候,她已經明白李紅霞平白無故去城裡空待一個月是乾嗎的了,這讓她心驚肉跳這到如何是好,她知道瞞人不住,關鍵這是誰的?她丟開釗鉤,走近她身邊,還要躲著李紅雲,“小x丫子,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了?”
“有啥了?儘瞎說,我是吃了剩稀飯,受涼了!”李紅霞吐了一口唾沫,想當然說,“嘔~!嘔嘔~!……”扒著嗓子想嘔,可是什麼也嘔不出來。
“還嘴硬,你當我是傻子,你跟我到一邊說清楚!”牛芳芳拉著李紅霞,去了大路上,往一叢長出蘆花的蘆葦後藏。
李紅雲一頭霧水,深秋的光禿禿,讓人心生悲涼。
“媽,你讓我說什麼呀?”李紅霞還笑眯眯,嘴唇邊清水滴下如線,墜出沉重,而彈落到地上。
“他是誰?你們多久了?”
“媽,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有了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給我裝,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媽,這是真的嗎?”李紅霞先是一愣,繼爾笑了,“有就有了,怕什麼?”這個幸福大疙瘩,像球一樣,從高高的地方,滾到她心底。
“是不是李子北的?怪不得你大頭回要去李子北家,原來這一切都板上釘釘了?是不是你頭回去城裡就………?你傻呀,林蘭香人家不承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不要她承認,有人承認就行了!”
“還有臉笑!這回你丟人丟大發了,不行!我得去城裡找你弟,看看這事怎麼辦,你總不能生了孩子再……我們丟不起這人,我要讓李子北把你娶家去!紅雲,你照顧好你姐,我去城裡找你弟!”牛芳芳當過婦女隊長十好幾年,雖沒人撤她的職,這和曾經可以叱吒風雲的貧協主任一樣,在歲月河裡,自然消亡。
李紅旗在太陽正南時,大部分人都吃過中午飯時,才拉著平板車回到出租屋,有些疲倦和困頓,吃了飯,就可以一躺床上,一覺通常能睡到下午三四點鐘,起來之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到深夜。
他嚇了一跳,“媽,你怎麼來啦?”他看見母親蹲在門口,手裡還有個布袋,鼓鼓囊囊。
“我找你有事!”牛芳芳站起來,一腚盤全是泥,屁股還真大,圓潤如同倒扣的盆,這樣的女人,符合好生養的條件。拍拍彈彈,站起來。
“我開門,你進來!”他把有些腐朽、車轅鏽跡斑斑的平車拉進主人家院子裡,開門,讓牛芳芳進去,“媽,我炒倆菜吃飯,你先坐!”
牛芳芳並沒有立即說明什麼事,兒子忙,她隻是到處亂看,屋小得可憐,心生酸楚,但也隻歎了口氣,李紅旗自從不上學到現在,她是看著他成熟起來的,這孩子心思慎密,做事有板有眼,比起李宜忠更顯智慧。
一直到飯後,李紅旗不問,牛芳芳也沒有說,看他洗完碗,也坐那兒,她才說,“紅旗,你姐的事,你知道嗎?”
李紅旗搖搖頭。
“她在城裡一個月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