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長安城街頭正是熱鬨的時候,尤其那等食肆、酒館遍布的小食街更是如此。
一群才從兵馬司衙門出來的小吏結束了上午的巡街,來這條離兵馬司衙門不遠的小食街解決午食。
因著是這條小食街的常客,對這條小食街上各家食肆掌勺的水平也早摸清了。
是以,今日一行人才踏進小食街,看到素日裡“人影稀少”的趙記食肆門前卻擠滿了人,頓覺稀奇,忍不住過來看了熱鬨。
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鬨的百姓人牆內,趙記食肆那大堂裡依舊隻坐了零零散散的幾桌食客。
看熱鬨的比食客還多!
那以胡攪蠻纏、貪小便宜出名的趙記食肆老板娘正一臉菜色的站在那裡,一旁三個身著官袍也不知出自哪個衙門的青袍官員正同那老板娘說話。
周圍目睹了全程的百姓激動的複述起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老板娘道酸菜不見了,說是那小姑娘拿的……老板娘的閨女卻突然跑出來說是自己拿的……”幾個百姓說話間朝眾人擠了擠眼,一臉心知肚明的樣子,“結果人家大理寺的寺丞恰巧在這裡吃飯,道不是要告官嗎?他就是官……”
聽百姓將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圍觀的百姓頓時一陣哄笑。
得益於劉氏素日裡的“良好”名聲,拿酸菜之事做文章也不是頭一回了,不消人說大家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不過大理寺官員辦事自不像他們一般靠“猜”的,去後院走了一趟,就找到了證據。
大早上劉氏藏酸菜時經過自家後院開墾出的菜地,留下了一大排腳印,腳印同劉氏那蒲扇大腳的鞋碼完全吻合,無法抵賴,且那腳印後來還一路走著回了自己的屋,可說確鑿的不能再確鑿了。
不止如此,在劉氏同趙大郎的屋子裡,劉元還找到了沒有完全乾涸的酸菜汁,證明劉氏同趙大郎兩個今兒早上食過酸菜,這一點同劉氏所說的“酸菜打今兒早上就不見了”不符。
劉氏一臉菜色的看著跑來跑去的劉元,心中窩火,忍不住惱怒道“我吃個自個兒的酸菜怎麼了?配粥吃不行?”
要不是早上這姓溫的臭丫頭不聲不響出了門,害的她那一大鍋刷鍋水似的粥實在難以下咽,她用得著去偷偷挖兩勺酸菜就著吃嗎?
隻是沒成想挖個酸菜還留下了酸菜汁這等證據。
眼見麵前這青袍官員“得得得”的說個不停,張口閉口“證據確鑿”的,劉氏額頭青筋暴起。
她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尤其自打嫁給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趙大郎之後,更是不知道“忍”字怎麼寫了。素日裡但凡不順心,便非打即罵動手的習慣已然不知不覺刻進了骨子裡。
見劉元還在她麵前說個不停,這一刻,本能的習慣衝塌了理智,劉氏下意識的伸手一把推向了劉元,開口罵道“我自個兒拿我自個兒的酸菜算什麼偷?你個賤東西囉嗦個屁……”
謾罵聲被“啪嗒”一陣碗盤落地聲打斷了。
眾人的目光在跌倒的劉元身上頓了頓之後,便不約而同的落到了他身後的林斐身上。
先時這人背對著眾人倒是不曾看到,沒成想這個同那三個大理寺丞一桌吃飯的人生的這般好看,恍若神仙中人。
眼下,那位外表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手裡拿著一雙筷子,低頭看著那盤被劉元這一摔,直接“連累”的摔了一地的“雞蛋炒麵”,蹙眉道“我一口還未吃呢!”
謫仙似的人,聲音也如玉石相叩,雖是一句抱怨,卻叫人覺得恁地動聽。
劉氏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個兒推的不是素日裡打罵慣了的趙大郎,而是個官員。
她臉色白了白,偷偷瞄了眼那廂被人扶起來的劉元。眼見他隻是驚訝,沒有碰瓷亂喊什麼“摔壞了”的話之時,劉氏心中才悄悄鬆了口氣,此時聽到同桌吃飯的林斐出聲,有心賣個好,忙道“那‘雞蛋炒麵’重上一份便是了!”
以劉氏的性子何曾這般憋屈過?瞥了眼一旁抱著雙臂、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溫明棠,劉氏心中惱怒不已自從昨兒遇到這丫頭開始,使了多少絆子了?結果就沒一件事是成的!
這丫頭好似天生是來克她的一般!眼下這潑出去的臟水轉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自己這裡。
劉氏不得已,隻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姓溫的丫頭命硬的很,今兒趕不走,大不了來日再想辦法就是了。
是以,對著林斐,劉氏難得沒有折騰和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