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完事兒了!”
“我本來有個小鏡子,前兩天剛摔碎了,要不然就能給你照照了。”
胡承蔭無法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隻能用手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剛剛斬斷的發根摸起來微微發癢,自從胡承蔭記事兒之後,他就沒有剃過光頭,他一向愛護他的頭發,在意自己的形象,突然之間變成了光頭,讓他覺得有些不適應。
汪洪祥將剃刀擦乾淨,一邊打量著胡承蔭一邊搖頭。
“挺俊一個後生仔,唉!”
這就是胡承蔭想要的結果,他選擇剃光頭發,就是想暫時跟過去的自己切割乾淨,他希望泯然於眾人,無人知曉他的來處,也無人好奇他的過往。
一陣風吹過,胡承蔭覺得頭頂涼颼颼的。
“好涼!”
汪洪祥嘿嘿直樂
“你那是沒習慣,時間長了就好了!”
馱馬們飽餐了一頓青草大餐之後,汪洪祥的夥計們打開麻袋,掏出裡麵的玉米和豆子,又給他們加了餐,胡承蔭也跟著一塊兒喂,他將豆子放在手心,馬兒用舌頭將豆子卷入口中,也濡濕了他的手掌,他覺得很癢,強忍著不縮回手。
“上路啦!”汪洪祥吆喝了一嗓子。
馬隊繼續前行,馱馬們吃飽喝足之後更加有勁頭了。
“汪大哥,你再給我講講天良硐尖子上的事兒行嗎?”
汪洪祥歎了一口氣,苦笑一聲。
“真沒見過你這種後生,怎麼勸都勸不聽的,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是吧?算了,咱們萍水相逢即是有緣,一路上窮山惡水,也沒旁的事乾,大哥我就給你好好說道說道這天良硐。”
“謝謝汪大哥!”
“這個天良硐的鍋頭本來就是個拖爛草席的窮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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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爛草席?那是什麼營生?”
“個舊滿城都是賭徒,上到鍋頭,下到砂丁,都好賭,有錢人去氣派的賭場賭,窮光蛋的賭場就是一張草席,擺攤設賭的在街邊鋪開一張草席,賭徒們在草席上盤腿一坐,賭局就開始了,天良硐的鍋頭姓呂,好像是叫什麼呂恒安。他十幾歲就從石屏到了個舊,聽說是還有兩個同鄉跟他一塊兒來的。三個人一起在街邊兒討營生。賭攤的老板就沒有不認識他們三個的。
這個呂恒安是三個人裡麵最小的,卻是最討人喜歡的一個,他見誰都笑臉相迎,人又機靈。你一個眼神他就樂顛顛地給你把草席鋪好,他不光有眼色,人長得也討喜,那些人也就樂得給他點小錢花花。後來兄弟三個就攢了一筆小錢,辦起了尖子,可大塃沒挖到,人倒是死了兩個。至於呂恒安那兩個同鄉是怎麼死的,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病死的,有說被人殺了的,有說在尖子上塌大頂砸死的。
那兩個同鄉兄弟死了以後,這個姓呂的可就轉了運了,不光討了老婆,用老婆帶來的嫁妝在馬拉格辦起了尖子,還一下子就讓他挖到了大塃!那可是百年難遇的好塃啊,呂恒安辦了天良硐,搖身一變就成了鍋頭,天良硐的大錫源源不斷地運到香港去,才幾年時間,呂恒安就富得流油了!聽說他的宅子都是按照《紅樓夢》裡賈府的樣子修的,闊氣極了!這都是我聽來的,呂恒安從來不到尖子上來,所以我沒見過,他的兩個手下我倒是打過幾次交道。
我一下子是不是說的太快了?聽不懂吧?辦尖子說白了就是到處挖坑,鍋頭出錢雇人挖坑,挖坑的人就是砂丁。尖子上所有的花銷都是鍋頭出錢,但要是挖出好塃(含有錫礦的砂土),這尖子上采出的大錫賺的每一分錢也都歸鍋頭。鍋頭一般不管尖子上的事兒,他雇人來管,管事兒的就叫上前人。鍋頭很少到尖子上來,這上前人就是說一不二的,尖子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歸他管,尖子上除了上前人,還有欀頭和先生,砂丁為了采塃,洞就會越挖越深,成了一條窩路,有的窩路有幾百米長,窩路陷了頂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沒有砸死也能給悶死在窩路裡頭。為了防止窩路塌方,欀頭要在坑道裡麵架欀木,這欀頭可是憑本事吃飯的。這先生嘛,就是算賬的,尖子上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要找他報賬。”
“汪大哥,你怎麼對這些事兒這麼熟啊?你以前在尖子上乾過?”
“這有什麼?個舊周圍這麼多廠尖,大錫多得運不過來,總能碰上彆的馬幫,有閒工夫了就一起喝兩盅,什麼打聽不著?我再好好給你說說這天良硐的事兒。這個尖子上管事兒的是一個叫‘張大疤‘的欀頭!在天良硐他絕對是說一不二。”
“汪大哥,尖子上最大的不是上前人嗎?”
“你說的沒錯,可是天良硐沒有上前人。”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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