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個碧石鐵路上,石屏和碧色寨這兩個站分屬兩端,馬春福要跟朱伯、二貴、小江一路向西到石屏,而胡承蔭要隻身一人坐向東的火車到碧色寨,在那裡換乘滇越鐵路的火車返回昆明。
個舊在個碧石鐵路的支線上,需坐一站地到雞街,從雞街往東坐三站到碧色寨,往西坐兩站到石屏,雖然都通往雞街,卻因為方向不同,他們要乘坐不同的班次。
胡承蔭買好了所有人的票,去石屏的火車比去碧色寨的先開一個鐘頭。
這就意味著,胡承蔭即將和其他人分道揚鑣了。
終於到了分彆的時候,胡承蔭站在月台上給老老小小四人送行。
他把手裡提了一路的糕餅分出一提遞給了馬春福
“馬大哥,這你拿著,給小江和二貴在火車上吃。”
馬春福接過那提糕餅,依依不舍地看著胡承蔭。
隨後胡承蔭從懷裡掏出錢袋,將半袋錢塞進馬春福的手中。
那日胡承蔭在禹王宮贏了一大筆錢,雖然他用這筆錢安葬了世俊、理發、洗澡、買衣服、買糕點,買車票……可此刻錢袋裡仍剩下不小的一筆。
“這都是給我的?”馬春福一臉驚訝。
胡承蔭點了點頭。
“拿著吧,窮家富路。”
“這怎麼好……你都給我們花了這麼多錢了,我怎麼還能再要你的錢?!”
“馬大哥,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朱伯、小江和二貴的,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怎麼能讓他們跟著你吃苦啊!這錢雖然買不起什麼豪門大院,在你老家置辦個小宅子應該還是夠的。”
馬春福感受著手裡沉甸甸的分量。
“夠了夠了,儘夠了。不行,可不能把錢都給我啊,你自己總得留點錢傍身吧?”
“我一個學生花什麼錢,等到了學校就吃喝不愁了,馬大哥,你就放心吧!”
馬春福這才把錢收了起來。
猶豫了一下,胡承蔭正色道
“馬大哥,這錢雖然不少,可再多錢也不夠你賭的,鴉片膏子也千萬彆再碰了……”
馬春福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看你說的!你馬大哥真的已經洗心革麵了,我發誓!那些害人的玩意兒你馬大哥是再也不碰了!”
大聲說完,馬春福還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
“你說你,當著孩子的麵兒,我多丟臉……”
“馬大哥,我還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你說,隻要是你阿青說的,什麼我都答應!”
“馬大哥,讓小江和二貴念書吧!窮人家的孩子唯有念書才是正道。等你安頓下來,找個文書寫信給我,我會想辦法定期寄錢過去。他們倆一定要讀書上學,長大了才有出息!”
馬春福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阿青兄弟,就算你不提這茬兒,我也是打算這麼辦的!你就放心吧!大哥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會供他們兩個念書,以後我也要讓他們上你那個什麼聯大!”
胡承蔭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輕歎一口氣。
“他們?上聯大?馬大哥,聯大是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因為平津淪陷了才迫不得已到雲南來辦學的,他們才多小,按照你的說法,這仗還要打上七八年啊?”
“你看我這嘴,你馬大哥啥也不懂,整天淨胡說八道了!哈哈哈……”
胡承蔭看著馬春福,回想起初見時自己對他的戒備和抵觸,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自來熟”有一顆多麼善良卻又破碎的心,兩人之間又將牽扯出一段怎樣深厚的緣分。
胡承蔭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馬春福。
“阿青兄弟,你這是乾嘛呀?”
擁抱顯然並不是馬春福熟悉的情感表達方式。
“馬大哥,有你照顧小江,小井的在天之靈一定會十分欣慰的。”
鬆開懷抱,馬春福看著胡承蔭,明明仍舊是熟悉的眉眼,他卻覺得眼前的胡承蔭跟初見時的那個青澀的他早已判若兩人。
這讓他覺得既覺得開心,又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