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發前的一天,諸事皆畢,周天一問起前幾日韋天正稟告的一件隱密之事。
那一日黃河門追到西塞山,雖然本就打算向西塞山動手,卻口口聲聲說的是來尋找一名少林和尚!周天一不曾想,西塞山真的收留了一名落難的少林僧人!
這僧人正是盧方韓彰等人在襄陽城外遇到的從生法師,且傷勢極重。
韋天正拿了些吃食,引著周天一朝西塞山下長江之畔而去。江畔陡峭異常,稍有不慎則會墜入大江,若水性不佳之人定不敢沿江畔攀岩而下。
不多時,二人攀到水邊一處山洞,洞口被一塊大圓石和幾株叢生的桃樹斜斜掩映。即使乘船從江上過,也極難發現。大江鼓蕩,水浪拍打圓石,站在圓石旁邊,隻聽得浪聲從山洞不停回應,洞口江風水汽鼓蕩。
兩人撥開桃樹,走進洞中,洞內豁然開朗,牆邊堆著不少灰袋爐渣,想是用來除濕的。洞中央一張矮床之上,鋪著草席被褥,一個年輕和尚端坐其上打坐念經。
這和尚麵色蒼白,但是神情淡然,處困不憂處亂不驚,有高僧風範。
韋天正向從生和尚介紹周天一乃本門掌門人。
周天一上前問候“從生大師有禮!周天一打擾大師清修了。”
那和尚早已發現了來人,合十回禮“恕小僧腿傷未愈,不能起身!望周掌門見諒。這月餘以來,極為感謝韋施主救命醫治之恩。”
韋天正急忙道“從生大師,乃是少林八大名僧之一銅金鋼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大師高徒,我也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再說來,誰人能見死不救?”
從生淡然一笑,道“可惜我這和尚卻隻跟師父學了佛法,拳腳刀劍的功夫卻稀鬆平常的很了。”
韋天正不以為然道“前日裡從生大師希望我能協助您返回少林一事,我不敢貿然答應。一則是因為,前日裡大江之上,往來襄陽王下屬湖島山寨的散兵遊船多,二則就連我這西塞山都被黃河門打上門來。我韋天正功夫不濟,實不敢輕易送大師回山。現如今我派掌門人在此,況且上月襄陽王新敗,其屬下各處湖島山寨大都流散了,我掌門人願意親自護送大師回山。大師近來傷勢向好,我等明日啟程如何?”
從生眼中閃光“再謝周掌門!小僧雖苦於傷重無力,卻盼能早一日回到少室山去,實乃是有一件涉及本門內部的大事需要急稟方丈。身殘體缺尚不可惜,何況眼下之傷痛!”
周天一聞聽是少林寺內部的大事,便不再深問,安慰道“明日方能備得好大船。隻是還需大師再受舟車勞苦。”
從生和尚“萬謝!求之不得!就是即刻啟程,我和尚都願爬上船去。”言畢臉色突然煞白,牙關緊咬,顯然是傷勢不輕,隻是他特地堅強,不忍流露。
周天一近身向前,雙手扶在從生和尚雙肩。
從生和尚直覺一股暖流緩緩遊走周身彙入丹田。片刻之後,從生和尚緩過精神,向周天一致謝“周掌門以內力助我療傷,從生感君厚恩!隻是周掌門必然會大耗心氣,我看倒是不必了。隻要我能有一口氣回到少林寺即可。我傷勢實在太重,這副皮囊棄了也罷咳咳咳”
韋天正接道“待我整頓周齊,明日我將船停於洞口,接師父回山。”
次日,一眾人等,一艘大船,兩艘小船,扮作運輸隊伍,沿江入漢逆流而上往襄陽方向而發。
行次江中,周天一苦苦思索如何帶領鐵槍門走向興旺豪強,卻聽弟子告知從生和尚腿傷未愈,急於歸程,應是心火大熾,腿傷複發,高燒不止,滿口不知所言。
周天一急忙前去探望,隻聽從生和尚迷迷糊糊中說道“彼岸散……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化生,化生掌重現江湖,師叔祖命喪昆侖,昆侖少林已非少林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佛珠……”
周天一聽得迷迷糊糊,不得要領,也不細究,急忙安排眾人用本門傷藥醫治。好在積曆代戰將之功,鐵槍門治療外傷之藥多是靈驗,不過內傷之藥卻是差了許多。
從生和尚是內傷外傷都極是嚴重。周天一也隻能催動一些內力助他聊解傷痛,卻不得其法助其根治。一行人隻能眼睜睜看著從生和尚慢慢煎熬。
周天一喊過韋天正,詢問從生和尚受傷的緣由。
韋天正邊回憶邊說“回掌門人!約二十日前我被襄陽王屬下發覺,好不容易擺脫了糾纏,便扮作一名釣者,備了漁具駕了一葉小船沿漢江而下順流返回。臨近漢川之地,遠遠見兩江交彙之地,一艘大船上打鬥激烈,一名白衣少年獨自正在會鬥四名和尚,船舷上立著許多兵甲護衛押著一名小和尚,就是這從生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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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一驚奇“四名和尚?都是少林僧人麼?”
韋天正回道“不錯,都是少林僧。不過卻是五位和尚。因為當時從生和尚被一柄長劍穿股而過釘在甲板上。另外幾名和尚使用的都是正宗少林功夫,功夫顯然不弱。那白衣少年從劍法來看,招數也是極為高明,隻是與那四位和尚空手合鬥他一人。我隻看了十個回合,那少年眼看便要落敗之際,少年兩側兵甲護衛便齊衝上去殺傷二名和尚。餘下兩名和尚分神之間,被那少年打敗,一個被刺倒,一個被削掉一隻臂膀。”
周天一怒道“這少年身邊竟有帶甲武士,多半是襄陽王府的人物!哪裡是他一人獨鬥四名少林僧,分明是他們一船人合圍這些少林僧人。你是說那時從生和尚已經被長劍釘在船上了?那他豈不是已然重傷近月餘了?”
韋天正急忙答道“掌門人推測不錯!他們正是襄陽王府的,我隱約聽到船上人喊那少年為‘小王爺’!想必是襄陽王趙玨的子弟吧。當時我聽到他們又逼問這四名和尚什麼事情,和尚們皆不回答,皆被刺的不知是死是活。最後去逼問從生和尚,從生和尚已經暈死過去。那少年拔起釘在從生身上的劍,一腳向從生和尚踢去。從生和尚無力反抗,此時江上浪來,船顛了一下,從生和尚從船上滑落下去。”
周天一恨恨的道“好狠的什麼‘小王爺’!他們趙宋官家最是狠辣!這些少林僧遇到此等人物,多半會被儘誅滅口!”
韋天正歎息道“不錯!除了從生和尚命懸一線,其餘四名和尚都儘皆死在船頭!當時那少年站在船頭看著從生和尚跌落水下,想要再擲劍刺死,這時船艙內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於郎,這和尚重傷昏迷沉入水中多半也是活不了了。就此算了吧’。那少年略一猶豫,大船扯帆而去。那少年忽然回頭,遠遠看到我的小船,便將大船轉過頭來,漸漸向我駛了過來。”
韋石頭等人一直在旁靜聽,著急道“父親,那‘小王爺’莫不是也想殺你滅口吧?”
二弟子靳嵩連連搖頭“那些人定是這麼想的!師父他老人家如今依然好端端的!世間能敵得過師父水性之人,恐怕不多!聽說那三俠五義的翻江鼠蔣平蔣矬子水性極佳。嘿嘿,在我看來,恐怕還看不到師父的後背!”
周天一哈哈一笑“什麼叫‘看不到後背’?那叫難以望其項背!哈哈哈!”
韋天正兩頰流下汗來,赧然道“說來甚是慚愧汗顏!我自知是抵不過他們的。對方看到我似癡似呆的釣魚,倒沒有起十分的疑心。我還向他們打招呼說‘諸位官家將軍,今日我釣有上好的刀魚,可願施舍點銀錢購買了去嘗嘗鮮啊。’對麵兵甲護衛幾聲譏笑過後,突然間那少年將手中劍朝著我擲了過來,我裝作不會武功,故意抖落了魚竿,碰倒了漁筒,手忙腳亂險些跌倒江中去。那劍破空而至,穿過我的衣角,釘在小船上。我裝作失色道‘不要錢不要錢,魚我送給你們就是了。’那幾人不再停留,開船逆流而上離去。想起來,師兄我陣前殺敵可以,在江湖之上,單論搏鬥之技,自覺不足,當時狼狽情形,實在是有愧師門啊。”
周天一說“師兄不要過謙。我等定當竭力光大門派。朝堂之上,我自是不再鼓勵我門弟子為趙氏官家賣命了。我等需在江湖上立腕兒顯名,方能有我門派立足之地。”
韋天正接著說“待那大船走遠,我順流而下,往西塞山而來,行不多時,見江中一個人在江中起伏,正是從生和尚。從生和尚腿股被洞穿,又受了內傷,本來已經暈死過去,被踢入江中,江水冷冽,竟然醒轉過來奮力求生。我急忙將其救起,藏於洞中。”
靳嵩大聲道“定是那大船去後,那什麼鳥王爺不放心,又安排黃河門的前來尋覓。黃河門為虎作倀,仗著依附襄陽王趙鈺,近年來已經將湟水以下直至禹門的各小門派或滅或吞,獨霸甘陝道。”
韋天正打手勢製止靳嵩,示意他不可大聲喧嘩,接著靳嵩的話頭說“隻因為晉中萬裡白樹林三教堂的緣故,黃河門不敢輕易在晉中放肆。如今的江湖,依然大魚吃小魚,大幫派不依附襄陽王就可能會被誅滅,小幫派時刻擔心被大幫派借口吞並如履薄冰。我門派如果沒有掌門人此次帶領,除了忍氣吞聲四處流浪外,江湖上是無立錐之地了。這些年弟子們跟著我受儘了委屈。隻因為沒有地盤安身。連這西塞山,都能被襄陽王和遠在陝中的黃河門給打上門來,還要我等自己避難。”
周天一道“我派衰落自有我派本身原因,我派振興乃長久之計,務必忍耐一時。我等此次前往中條山,就在黃河門眼前,隻要我們足夠謹慎小心,黃河門斷不會猜想到我們耍了個燈下黑。”
韋天正接著說“當日我把從生和尚救到洞裡,為他塗抹傷藥,包紮傷口。奈何我醫術不精,前日裡江上不時有官船和江湖島寨的船往來,我也不敢輕易將從生和尚轉出山洞。從生和尚醒來後,擔心自己傷重不治,告訴我一件關於少林派的大事,讓我去轉告少林寺主持方丈。隻是大江之人前日裡儘是南逃的襄陽王屬下,實在是不得時機。此事待我為掌門人講來。此事與那萬年古佛喃喃羅漢也大有關聯。”
周天一又是驚詫“又與那喃喃羅漢有關?”便仔細的聽韋天正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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