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剛才在記憶裡看見各種模樣的李顧生。哭的、笑的、瘋的,殘虐的,所以現在顧憐一眼就能夠看出來,李顧生的狀態不對。
不過想想也正常。
臉上的傷口還微微泛著疼,顧憐不由得在心裡邊犯嘀咕這還瘋著呢?
細想刻不求的那句“他在帶走所有有關你的記憶的同時也帶走了心魔”所以這種情況並不難思考,那份執念到最後還是如同蒼山山主所說的變成了心魔。
蒼山山主當真是料事如神。
“李顧生。”
聽見這個聲音,一直低著頭的李顧生驀地抬頭看向那邊。
這些詭氣古怪,一會兒傷人一會兒又不傷人,顧憐低頭把麵具摘下來,連同銅錢一起抓在手裡,隔著距離去看他“我是你的心魔?”
“還是你的顧伶?”
心魔纏身,李顧生瘋了百餘年了。
救不回顧伶,他渡過天劫後便得道飛升,而在那飛升的過程中,他忽然感覺那些愛恨情仇貪怨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從身上抽離,連同他念了四百年的人也逐漸在記憶中變得模糊。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竭力穩住心神,自己廢去了自己的一半經脈,半成的仙骨就由此碎掉,他又重新落回人間界。
全身筋骨劇痛時,他才明白大道無情這句話。
他在人間界匿跡消失,百年後又再度飛升。
就如同所有的仙一般,他同樣在上界失去了情感隻恪守著上界天道的規矩,直到某日瞧見宋集燭,他才如夢初醒,竟從那情感被禁錮的枷鎖中掙脫了幾分。
他提著爭喧劍勾著紅線,一劍一人斬殺了來攔他路的小仙,在最後還是如願以償地將宋集燭斬於劍下。
但是上界中殺仙,那到底是破了上界天道的規矩。
所以眾仙合力將他鎮壓,千萬道縛仙索纏繞成陣落在他的身上時,爭喧為了護主而嗡嗚幾聲斷掉,斷劍時的劍悲鳴之聲響徹上界,斷劍往人間界墜落時,連帶著斬斷上界虛無一處一同墜入人間界蹤跡難覓。
璃女秘境原先隻是一個巨大的封印罷了。
在被徹底封印前,他分出了一道分魂,帶著他的掛念逃下人間界,從此以後便是北境四百年,不見人間日月了。
分魂出來後在人間界遊蕩,他對本體並無記憶,流連四處,又因為麵具不在身邊,自己的相貌惹眼,便換了外貌。這般過了許久,最後又在某一刻情緒忽然爆發,被心魔占據,四處屠殺。
偶有清醒時他會去賞一處花開,從未缺席過哪一年的花燈會。
他踽踽獨行許久又被封印在了滿花樓,在瘋狂想出去的念頭中又忽然聽見外邊街上孩童哼唱童謠,不由得認為此處是北陽城亦是徽陽城,倒不妨當作孤獨許久能夠歇腳的憩息地。
直到三年前,他在河坊放花燈時瞧見了那位青衫少女。
一切心境豁然開朗,那夜的煙竹不斷升空綻放,他卻久違地濕了眼眶。
他頻繁地掙脫封印逃出,分魂微弱隻能夠附身於他人身上,一次又次地去看她,直到後來,他看見顧憐受傷中毒時他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從沈是傾身上下來後便在玄鐵門後獨自又瘋了三年。
——直到後來顧憐告訴他,他快要散掉了。
他不想離開顧憐。
於是滿花樓的封印破了。
於是他窮困自身九百年,聽到心愛之人問他——
“我是你的心魔,還是你的顧伶?”
他並不想擁有會讓他失去理智的心魔。
但是他不可否認的,在那段孤身一人的時光裡,心魔中偶然窺見足以令他沉溺的記憶,的確是讓他能夠支持下去。
顧伶是讓他瘋的人,也是救他的人。
唯一一個。
李顧生垂下視線,理智逐漸回籠的同時他的眼底聚起淚水,不消刻淚珠就滾落眼眶,他抬起手,猶豫又似不敢地小心翼翼輕碰了一下顧憐臉上的那道傷,開口時聲音沙啞哽咽“對不起……”
“我不是有意仿你的……”
我想讓你平安喜樂,最後真的能夠如願以償地回家。
顧憐仰臉看著他,心頭難免細細密密地往上泛起心疼。
“我知道,”顧憐抬起手幫他擦去眼淚,但擦不完,她就踮起幾分的腳捧住李顧生的臉,傾身去吻他的眼睛,“我都知道,我看見了……”
“李顧生你彆怕,我回來了,我不走了。”
她或許是被係統困在這裡,但是也是她自願留下。
很抱歉了顧憐,我大概要一直靠著你給我留的身份活下去了。
李顧生低闔著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顧憐的衣角。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不哭了,顧憐低頭看著自己被緊抓不放的衣角,犯了難。
顧憐用手指點了李顧生兩下“能放開嗎?”
李顧生低著頭看她,抿了抿唇並沒有回答,那個眼神好像是在問她說我鬆開手你就不見了,你不要我了嗎?
怪委屈的。
於是顧憐乾咳一聲,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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