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居於中間的沈文欽,四周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這個庶族出身的少年郎身上。那眼神中雖有幾分對其容貌的欣賞,可更多的卻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模樣倒是好看,隻可惜是個庶族出身。”
“即便有才華又能怎樣?難道還能在中樞任職不成?”
太後並未理會旁人的反應,看著沈文欽問道“你來自何處?今年多大了?”
“草民來自揚州,今年二十歲。”
太後沉默片刻,隻聽一旁的景帝說道“母後,此人是劉愛卿帶來的幕僚,據說極富才華,劉愛卿想為這宴會增添些彆樣的氣息。”
太後微微點頭,心中卻有些失望。可惜了這副好容貌,若不是出身問題,配她的琉璃倒也不錯。
賓客席中蘇綰看著跪在地下的沈文欽,神色複雜。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留意著沈文欽的消息,得知他因為在雅集上一展才華贏得京中不少人的矚目,劉家第一次打破界限將他納入門下。她曾想要勸他不要鋌而走險,可是京城人多眼雜,見麵實在是不便。
這邊蘇綰心情複雜,而朱慕寧卻是激動到了極點,她一直幻想著日後他們若是再相見會是何年何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可今日,當她看到一向清高孤傲的沈文欽竟成了劉家的幕僚,心中頓時湧起無儘的心疼與不甘。
她為沈文欽感到不值,在她看來,沈文欽若不是出身所限,那劉家又算得了什麼!
朱慕寧盯著中間的人眸中閃爍著淚光。她不明白,沈文欽為何要如此選擇,難道就沒有彆的路可走了嗎?她既心疼沈文欽的處境,又對他的決定感到生氣。
而太後今日心情似乎不錯,還賞了沈文欽一些物件。人退下後,宴會上再次響起樂聲,表麵一派歌舞升平,殊不知在這樂聲下隱藏著多少心聲,嫉妒的,傷懷的,隱忍的。
酒過數巡,陛下和太後早就有些乏了便遣散眾人退去。小太監一邊祝賀蘇家一邊告訴他們皇帝封賞的旨意不日便會送到。蘇晏殊表麵笑著感謝陛下,可心中卻五味雜陳。
而沈文欽離開皇宮後與劉玉亭交代了些事情便回了家,來到東市,他帶著自己的長隨買了些日用品和吃食。
“娘子,我們還是不要跟了吧。”馬車中,流蘇看著進了點心鋪子的沈文欽,又看向朱慕寧。
可是,朱慕寧一直盯著那白色的身影,不發一言。
算起來,她們已經有半年未見了。在雲開書院時,他們二人可是形影不離的。朱慕寧又看向那點心鋪子的,粉唇微勾,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沈文欽最愛吃核桃酥,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麵便是在他買核桃酥時。那時,她女扮男裝因為身高遭到同窗的嘲諷,可唯獨沈文欽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他說,這天下不是誰高他的學識和智慧便會高出一節的。
那時他站在自己麵前,朱慕寧第一次感覺到何為安全感。此後的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不顧奇怪的眼光一起探討詩文。也是那個時候她第一次感覺到喜歡一個人原來是一件這樣開心的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婚約她便鬱鬱寡歡。從前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便安於等待,可是遇到沈文欽後她有了活氣,有了對未來的憧憬。
一滴淚奪眶而出,朱慕寧不甘心,或許是有過自由和動心的感覺,曾經那個在彆人眼中再聽話不過的朱慕寧如今竟有了要抗婚的衝動。
“娘子,他出來了。”
朱慕寧紅著眼眶豁然轉頭,卻剛好對上一個複雜的眼神,她登時有些惶恐。
而看到馬車的沈文欽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再見到蘇綰女扮男裝的樣子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與自己視為知己的小弟,竟然是女子。今日宴會相遇,他更是明白了朱慕寧在回家時為何如此感傷,她要嫁人了,作為一個工具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可是,他幫不了她。
沈文欽隻能投去安慰的目光,轉身時抬手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那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信號。寓意著往前走,彆害怕。
朱慕寧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和委屈,登時淚如雨下,一旁的流蘇也跟著心疼起來。
“娘子,咱們還要去見王家郎君。”流蘇濕著眼眶聲如蚊蠅。
朱慕寧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用帕子擦掉淚水,再抬頭時恢複了往日的清冷端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