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如線似的流下來，沒有一絲猶豫。
“我寧願當初您不收養我，不把我帶回來，讓我跟我爸媽一起團圓，多好？”
男人沉默了，臉色愧疚難當，刻意的轉過身，不想看見任何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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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旁的舅媽卻聽不下去了。
“一一，你講這話就喪良心了，我們把你帶回來，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疼你嗬護你。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如今你舅舅有難，你非但不幫，還在這裡恩將仇報？還說這種話來傷人心？你也太白眼狼了吧？這麼多年的書都讀的狗肚子去了？”
看著齜牙咧嘴的舅媽，她笑了，果然，這樣的舅媽才是最真實的。
“你們不僅僅是把我帶來了，還有我們家全部的家產，不是嗎？”
這麼多年她心知肚明卻一直不肯承認的話還是說出來了，但是她並沒有如釋重負一般，相反心更疼了。她不願意相信，舅舅是為了遺產的歸屬權才收養她，疼愛她。即便是說出來了，她也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被揭開真相仿佛被揭開了一層蒙羞布，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更是沉默不語了，而女人卻更加聒噪氣憤了。
“那這麼多年你吃穿不花錢？沒有供你讀書嗎？你買什麼沒給你買？我們花多少心血供養你？疼你？說的好像我們吞了你們家多少錢似的，你還真是頭白眼狼啊？氣死我了！”
看著麵前在自己臉上指指點點的女人，往常在舅舅麵前還會裝裝樣子，如今，真的是丁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了。
“舅媽這麼多年的冷嘲熱諷，我是曆曆在目。也從來不敢反駁，也從來不敢違背您的命令，卻也永遠討不來您一句好。所以這叫疼我？我聽話與不聽話全在您的心情浮動之下，高興了少挨點罵，不高興了了打罵是家常便飯。舅舅在這裡的時候，我還有口熱飯吃，舅舅不在這裡，連喝口冷水也要看臉色，舅媽當真是疼愛我啊。”
聽到這裡，可男人卻沒有什麼表情，仿佛他早就知道這些事情，所以並不驚訝。
而女人的神情有些許的羞愧，但是也是轉瞬即逝。確實這麼多年，明裡暗裡沒少給她使絆子，她也都沒有反駁，也沒有找任何人訴苦。而人在做了虧心事後，被人揭穿都會詞鈍意虛，可是她沒有。依舊是虛張聲勢的聒噪，扮演她好人的角色。
“所以你今天是來跟我們算舊賬的？好，就算你說我不疼你，但是你舅舅這麼多年疼你也是白瞎了？烏鴉尚且知道反哺，羊羔也有跪乳之情，你沒有一點感恩的心就算了，反過頭來還怪你我們不該收養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就不怕午夜夢回的時候，你的爸媽飄上來扇你的嘴巴子？”
一一很好奇，難道她這麼對自己，她就不怕自己爸媽上來找她麻煩嗎？但，如果真的泉下有知的話，她還敢這麼對自己嗎？果然，世上是沒有鬼的。
而在他們的心裡，隻有犧牲她一輩子的幸福去換取他們的利益，才算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
如此高尚崇德的兩句話，出現在這個場合，而且是她的嘴裡說出，簡直就是個諷刺。
想當年外婆不同意她嫁給舅舅，是媽媽忙前忙後，裡外的撮合，外婆才勉強答應的。可外婆到死，都在說這個女人惡毒的很，當時大家都不信，還覺得外婆老糊塗了，如今果然都是靈驗了。
“如果不是你張叔叔喜歡你，你覺得我們會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你嗎？你要不願意我們還能把你綁去不成？牛不喝水，我們也不能強按頭不是？就隻是讓你跟他在一起，就當談談戀愛，你跟彆的男人談戀愛不也要談？你張叔叔多大資產的老板你知道嗎？你以為世界上就你一個女孩子嗎？他要什麼女人沒有？你還真是好歹不分，不識抬舉啊。早知道，就不該讓你舅舅把你帶回來，白眼狼，真是白眼狼。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就好了了，就該讓你流浪街頭，去當乞丐，活活餓死！”
打一巴掌揉三揉，在給一個棗，這就是她舅媽的厲害之處。
可心裡卻無比的佩服穆言之，他到底是算到了，今日一定是需要他的幫忙。而她心裡也在想，希望他快點來，快點把她從這個魔窟裡救走。
“是啊，可時間怎麼會重來呢？否則，我怎麼會讓你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舅媽，你就不怕這個世界上會有報應嗎？你就不怕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爸媽來找你算賬嗎？”
即便話語說的如此的難聽了，舅舅依舊是背過身去，不說一句話。而此刻的舅媽卻憤怒到了極點，如同壓力過大即將要爆炸的高壓鍋。
啪的一下，她一巴掌落在白皙的臉上，紅紅的巴掌印立馬就浮現了出來。
她渾身一顫，感覺全身血液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
一旁的男人聽見巴掌聲，臉上卻有一絲錯愕的表情，也是轉瞬即逝，又回到了剛剛麵無表情的態度。
“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打歪你的嘴！小小年紀什麼好學不來，竟然學的如此惡毒。”
從驚愕中緩緩醒過神來，這一巴掌隻有短短的幾秒，在她的腦子裡卻把過往的曆曆幕幕都重憶了一遍。
“舅媽打的好啊，我想，沒有這一巴掌我是不會願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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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門鈴響了，一一的心裡咯噔一下，此刻的心跳比當初查高考分數跳的還快。
一開門，果然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麵孔，那是一張雕刻的十分完美的臉，深邃的眼眸，立挺的鼻子，清晰分明的下頜線，這張臉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好像括號般的黑色的劉海四六分，即清爽自然又高冷，無褶皺的襯衫顯得皮膚更白皙，黑色的西裝褲子讓腿的修長發揮到極致，一雙眸子裡透露著乾淨脆落也透露出一絲溫柔。
舅舅看著麵前這個男人，疑惑的問了一句“您是？穆總？”
之前有在同一場飯局上吃過飯，像他這種年紀輕長得帥的總裁，他是記憶猶新。
穆言之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一一，一雙通紅的大眼睛，嘴唇在不停的顫抖，慘白的臉上有個紅紅的大巴掌印記。
他知道她肯定委屈極了，即便這樣她也沒有哭出來，眼神裡透露著可憐，仿佛在乞求他趕緊把她帶走。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了，我是來找辭一一的。”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踏實降落了。曾經在學校裡上課，看著教室門口的人端著東西說找誰誰誰的，她當時羨慕極了，多希望也有人會在上課的時候出現在教室門口當著大家的麵說找辭一一，如今她的願望也是被他給實現了。
此刻的穆言之在她眼裡就是降落的天使，準備帶她去往期待已久的光明之地。
舅媽瞟了一眼眼前的人，冷嘲熱諷的說著“難怪不願意，原來外麵已經有人了，你早說你有男人了啊，賣這麼多關子，起這麼多名堂給誰看！”
無論多難聽的話語此刻她都聽不進去，如同穆言之一般，眼裡隻看見了彼此，誰也看不見，什麼話也聽不見，隨手拖起靠在沙發邊上的行李箱往門口走去。
舅媽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你不能走。”
她當然不能走，她要是走了，怎麼跟張董交代？她可是答應一定會把一一送給他的，她還想靠著這棵大樹夤緣求進，她走了就什麼好處都撈不著了，想到這裡她的雙手抓的更緊了。
穆言之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看著舅舅。
“我們的關係很清白，所以我不需要額外辯解什麼。雖然說，隻跟您在飯局上見過一次，但是這種利用自己親外甥女給自己公司拉資源的事，您？她還小，剛畢業，放了她吧。”
一旁沉默的舅舅仿佛被扯住了臉，羞愧難當。但還是側過臉去，低吼了一聲“走！”
可是舅媽卻並沒聽，依舊是死死拽住一一的胳膊。
“不行，這麼多年，白養她了！”
舅舅卻依舊怒吼“我說了，讓她走！走的越遠越好，走！！”
或許是他是被穆言之說的羞愧難當，或許是他本意上從未真的想逼迫她，但這一刻，他希望一一走的越遠越好。
一一看向了沙發旁邊的密碼箱，那是她白天帶回來的，特意留在這裡沒拿回房間就是等這一刻。她也知道，隻要自己不動這個密碼箱，舅媽和鐘點工是不會動的。
穆言之一直都在盯著一一看，當他發現她的目光停留在密碼箱的時候，他就心領神會了。也不顧禮不禮貌，徑直抬腿走進來，拿走了沙發旁邊的行李箱。
舅媽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男人，或許是第一次看見舅舅這樣，才會錯愕，所以也顧不得穆言之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並且拿走了一一的行李箱。
一一跟著穆言之走到門口，但她駐足回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舅舅，如果當初我爸媽去世的時候沒有給我留下所有的資產，你還會把我帶回家撫養我嗎？”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包括穆言之這個外人也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一一的心跳的很快，隻要今天舅舅說出的答案是她心裡所相信的，她就會原諒舅舅的所作所為，甚至原諒舅媽的過往種種。
而舅舅卻沒有說話，轉過身抬腳就往樓上走。
走到第4個台階，他停住了，但是他並未轉過身來。
“打今天走了以後，就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我也不是你舅舅了，也沒有你這個外甥女。以後你是死是活與我們無關，從此種種煙消雲散，他日再遇見，如同陌路！滾！”
說完，就往樓上走了。
看著離去的背影，一一心徹底冷了。她再也沒有理會舅媽劈頭蓋臉的辱罵，甚至她都仿佛聽不見，如同舅舅一般，頭也不回走了。
她的內心終於還是承認了，承認了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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