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生理與心理上的不適已經到了極限,陸瑆野也還是不肯放手。
不願意放過對方,也不願意輕易放過自己。
他不甘所說的每句話,都會在那個瞬間百倍千倍的化作回旋鏢,刺穿自己。
可陸瑆野不在乎,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了,隻有滑落的眼淚才存有他一絲痛苦的痕跡。
江席玉看清了那抹濕潤的痕跡。
他大驚失色,顫抖著爬起身想要為陸瑆野擦去眼淚。
陸瑆野把他的手推開了。
江席玉無措的站在原地,身影像是要被窗外透進來的光給虛化了。
他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隻能魔怔般的低咽道“不要,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江席玉腦海中掠過無數的,不要讓陸瑆野哭了的解決方案,但他實在找不到,也抓不住,最後病急亂投醫的後退兩步,和陸瑆野拉開了距離。
他猛地想起陸瑆野說過的,他說自己很惡心。
江席玉越想,昨晚那種心臟被絞殺的感覺就越發清晰。
他疼的差點沒站住腳,意識裡隻覺得陸瑆野是惡心自己了。
那個病讓陸瑆野覺得自己惡心,所以他一定不能接受自己剛剛說那些表達心意的話。
要怎麼辦,該怎麼辦才能讓陸瑆野不對自己那麼反感。
要怎麼做,他才能不流眼淚呢?
江席玉思緒亂成一片,最後他告訴自己不能說了。
要離開,現在要離開這裡,他走了,他走了陸瑆野才能不哭。
他要走。
這樣的反複推理的錯誤認知徹底控製住了江席玉的身體,他慌亂朝著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我現在就走,你彆難過了,彆哭了,不要哭了……”
即便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江席玉也像逃跑似的朝著門口跑。
江席玉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躲起來。
不能給陸瑆野擦眼淚,那他就躲起來,不要成為讓陸瑆野哭得原因。
他第一次看見陸瑆野哭,他是最不舍得讓陸瑆野哭的,結果卻害他掉了眼淚。
江席玉被那樣的淚水燙穿了心,失去了血液的供給,四肢百骸仿佛都要僵死了,所以他的背影,顯得那般淩亂與破碎。
這一幕落在陸瑆野眼裡,陡然與記憶深處最恐怖的回憶重疊。
這個背影,又是他最不想看見的這個背影。
陸瑆野失神的看著,瞳孔緊縮到近乎一點後,被江席玉倉皇逃離的背影再次震碎了。
從江席玉離開後,他被迫接受治療的日子裡,陸瑆野總是會做著這樣的噩夢,而噩夢裡永遠隻有這麼一個背影。
醒來後,那種要命的痛苦與窒息感,就會完全的籠罩他。
陸瑆野沒有辦法不去想,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醫生給他打了很多次鎮定劑。
不記得打了多少次,他也睡不好,隻知道後麵他就很少有清醒的時間能去想江席玉。
但唯有在監控裡的那個畫麵,他還是記得很清楚,記得清楚那一道離開的背影。
悄無聲息的,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也消失在他的世界。
陸瑆野應激般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臉頰上一片濕潤,掌心也被燙到顫抖,這次為什麼這麼燙,燙得眼眶都止不住那些淚水。
緊接著門被合上的聲音,像是驚醒了他一般。
陸瑆野冷淡的紅著眼,盯著門口的方向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