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最是炎熱。
太陽烤得街邊的柳樹葉片都蔫耷耷的,蟬鳴給午睡的人們伴奏,整個北山鋼鐵廠家屬區一片靜謐。
突然,從三號樓的樓洞裡探出顆腦袋,看看左右沒人,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一身紅底白碎花的布拉吉穿在這姑娘身上,隻不過略微有點小,顯得不那麼合身。腳上一雙棕色的牛皮涼鞋,裡頭穿一雙粉色的襪子。
“切,青妮兒這小氣鬼,還以為她寶貝似的藏著多少錢呢,才這麼一點兒。”
姑娘一邊往商店的方向走,一邊翻著手裡手絹包裹的一遝零零散散的鈔票,都是些二分五分,一毛兩毛的零錢。
待數了個大概,嫌棄地把包錢的手絹隨手扔到一邊,把那一遝錢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雖然有點嫌少,但是好歹能買點好吃的香香嘴巴,她媽過日子那個仔細勁兒,就管三頓飯,零嘴兒根本沒有。
溜溜達達挑著樹蔭走,她本來皮膚就不白,更怕曬。
“喲,青蓮,你又來買零嘴兒呀?”
因為商店就是服務鋼鐵廠整個廠區的,所以售貨員對傅家的饞嘴丫頭傅青蓮十分熟悉。
不光是商店售貨員,基本上整個家屬院,就沒有不知道傅青蓮的。
不過,這可不是好名聲。
提起傅青蓮,幾乎所有人腦海裡浮現的詞兒都是好吃懶做,偷雞摸狗,刁鑽任性。
大人們提起傅青蓮都直搖頭,小孩兒們見到傅青蓮就腳底抹油趕緊溜,因為跑慢了,手裡的冰棍兒可能就要易主了。
“嗯,阿姨給我稱一斤江米條,半斤水果硬糖。”
要說鋼鐵廠大魔頭傅青蓮對誰能有個好臉兒,可能就是商店售貨員了。畢竟關係著她到嘴的零食呢。
售貨員接過傅青蓮遞過去的糕點票糖票還有錢,一邊清點蓋章,一邊問“青蓮,你家還有糖票呢呀?”
傅青蓮歪著身子,一隻胳膊撐著櫃台邊兒,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色。
“我媽那摳搜勁兒,肯定舍不得用啊,還不是讓我翻出來了?她以為藏在破鞋盒子裡我就找不到。”
平時傅青蓮也就小打小鬨地拿家裡一點票和錢買零嘴兒,可這次她卻發了狠,趁家裡沒人,把她媽馮愛珍藏得嚴嚴實實的糧票,點心票、糖票都給翻出來了。
想到這個,傅青蓮臉色就不好,她媽背著她領傅青妮和傅青鬆上姥姥家去吃席,還騙她說是幫姥姥家起花生去了。
要不是她在廠區食堂吃飯的時候聽幾個大嬸聊她舅舅升官了,從省城回來訂婚,今天擺宴席,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裡。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她就像是撿來的一樣呢?
吃席那麼好的事兒,況且還是姥姥家雙喜臨門的大事兒,都不叫她去?這明擺著排擠自己呀。
“青蓮?青蓮?”
售貨員的喊聲,把傅青蓮從憤懣的思緒中拉回來。
傅青蓮拿起櫃台上的兩個紙包,滿臉不快地走出商店。
哼,不帶她去吃酒席,好哇,那她就自己去吃。看到時候誰沒臉!
向來橫行霸道的傅青蓮,從來沒想過,為什麼不帶她去參加訂婚宴,還不是怕她犯渾,把人好好的訂婚宴給攪和嘍?
渾然不覺自己有什麼問題的傅青蓮,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搭上了去她姥姥家百福鎮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