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開的聲音,輪椅上的胡樸一動不動,隻有喉嚨裡發出某種嘶啞的聲音。
聽不出是說了什麼,還是僅僅發出沒有意義的聲音而已。
進來的是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係著圍裙的中年女人,表情不太友善,手裡端著一碗飯。
“胡樸,吃飯了。”
女人的語調沒有起伏,但路彌從中聽出了不情願和不耐煩。
輪椅上這個的確是胡樸,那在堂屋裡尋找著什麼東西的人,是誰?
一勺飯剛送進胡樸嘴裡,女人便放下碗“等你這一口吃完了我再來。”
看得出來,這個胡樸行動不便,生活無法自理。
需要彆人喂飯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才喂一口,那女人就走了,就這麼沒耐心嗎?
這時,輪椅上的胡樸開始咀嚼嘴裡的食物。
她麵部的肌肉緩慢動作,慢到如果隻是匆匆一眼,可能都不會認為她在吃飯。
這一口飯,她吃了很長時間。
路彌光是看著,就感覺很難受。
享受著正常人類身體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身體患上重大疾病,連最基本的進食都無法獨立解決,該有多痛苦。
過了很久,那個女人回來,匆匆喂下第二口飯,就又離開了。
隻是嘟囔了一句“這也太難伺候了,工資又沒多高,還是回老東家當保姆算了”。
女人開門出去,徑直穿過一個靜靜站立在門口的身影。
那人走到輪椅旁邊,背在身後的手抽出,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東西向還在艱難咀嚼食物的胡樸砸去——
紅色的磚頭,穿過了她的腦袋。
輪椅上的人仍舊一動不動,不知是極度專注在吃飯這件事上,還是感知不到麵前這個不懷好意的人。
路彌困惑地,湊近了一些。
他剛剛沒看錯吧?
林中木屋的胡樸,舉著磚頭,嘗試去砸坐在輪椅上胡樸的腦袋?
磚頭碰不到輪椅上的人,胡樸丟下磚頭,直接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路彌能看到,掐人的胡樸臉上仍是微笑的表情,而被掐的胡樸,毫無反應,隻是繼續咀嚼著那一口飯。
好詭異的畫麵。
“嗚……”
伴隨著一聲啜泣,微笑著的胡樸鬆開了手,蹲在了輪椅前。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坐在輪椅上的胡樸,脖子忽然動了一下。
然後幽幽地,像是用儘畢生力氣般的,轉過頭,看著窗外。
她的眼角粘著大塊眼屎,路彌在那雙尚且年輕的眼睛裡,看到了無限的灰暗和悲哀。
是啊,早就度過了需要人照顧、但象征著希望的嬰兒期,卻到了這個地步,該有多絕望啊。
嗚咽聲止住,一聲疑惑“你在看什麼?”
不好,那個會把人剁成肉泥的胡樸,也隨著視線看向了窗外。
“奇怪,都已經到這裡了,怎麼還有風?”
胡樸皺眉,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她要出來了,最好先走一步!
路彌急忙操控著風掉頭,遠離了平房,田野和馬路。
重新回到山裡,路彌試著讓風再快一點。
可是技法尚且不成熟,像剛拿到駕照就上路開車,一個沒穩住差點撞到一棵樹上。
回頭看看,照胡樸那僵硬的走姿,應該暫時追不上他。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路彌重新召喚出風,準備回木屋。
好消息,他還記得路。
壞消息,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從樹後走了出來。
是第一晚襲擊他們的那隻野獸。
直勾勾盯著他的方向,似乎隨時要進攻,享用一頓美餐。
路彌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