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春露出一臉黠笑,緩緩道“恕下官多問一句,殿下認為李宣之所以敢向朝廷提此要求,真正的倚仗是什麼?”
這個問題,趙紫薇幾乎沒有深思,就脫口而出道“這還用問,自然是仗著子眾在他們手中!”
李宣手中的聖旨雖然是真的,但卻是十年前的聖旨。
朝廷可以認,也可以不認,關鍵隻在於龍椅上那位的態度。
而被山賊挾持的三鎮居民,雖也算是一個巨大的籌碼。
不過站在朝廷的角度,肯定是以大局利益為先。
以當權者的思維來考慮問題,到了真正抉擇的時候,是不會在乎那區區千人平民的性命!
若隻需付出三鎮居民的性命為代價,就能剿滅盤踞多年的秋神山悍匪,朝廷幾乎不會過多考慮,必然下令強攻。
但趙義匡卻不同,他是西楚皇帝趙徹的獨子,未來國君的繼任者,具備某種特殊的唯一性,無可替代。
朝廷可以不顧十年前的聖旨,不顧三鎮居民的生死,卻不得不顧這位“唯一太子”的安危。
皇帝亦不會任由自己膝下唯一的男丁子嗣,死於山賊之手。
在生死抉擇麵前,任何人都是自私的,趙徹也不會例外。
那些所謂為了邦國社稷,大義滅親,連親子都可舍棄的“千古一帝”,在現實之中是極少出現。
除非,皇帝有多餘的選擇!
因此,真正能促使趙紫薇放下姿態,願意與李宣初步接觸的主因,是他手中握著趙義匡的生死。
這也是李宣為何說前身的計劃需要修改的原因之一。
若此番沒有公孫燭二人“陰差陽錯”之下冒險闖入行宮,帶走了趙義匡。
單憑三鎮居民和那道聖旨為籌碼,恐怕此時的秋神山隊伍已經被官兵剿滅。
駱春又道“那當初殿下不惜假扮李宣的夫人,趁他失憶,潛伏於他身邊的用意又是什麼?”
趙紫薇說道“自然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取秋神山的布防輿圖和藏金地點,但如今他們已經主動放棄了大寨,輿圖已然無用。這些你不都知道了嗎?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駱春卻不緊不慢道“殿下稍安。容下官問最後一個問題!輿圖雖已無用,但當年虎威軍撤離京都之時,搬空了前朝國庫,隱藏起來的那些金銀卻仍十分有用。嚴格來講,新朝定鼎江山還不足十載。”
“眼下朝中百廢待興,仍是一片蕭條。若能得到這筆金銀,便是久旱逢春。但李宣既然掌握了這筆金銀,又有秋神山據守,為何還要拿出十年前的聖旨,企圖做什麼魏王?”
趙紫薇聞言,眉頭一皺。
她是知道原因的,李宣是為了查清當年虎威軍被滅的真相,但並未明說。
頓了頓後,微妙反問道“你說他圖什麼?”
駱春一副看穿所有的樣子,小眼睛一眯,故作神秘道“他一介山賊,人人喊打,即便手握巨款,亦無用處。但若他拿出聖旨接受招安,成為良民以後,便可名正言順使用那筆巨款!”
這時候,崔玉陽接了一句“駱府令的意思是李宣厭倦了占山為匪的生活,想借朝廷之手轉變身份,繼而動用那筆前朝的巨款?可是,若隻是這個原因,他為何還要求什麼駙馬之位?”
駱春一笑道“這就涉及此賊的一大弱點!他色膽包天,竟敢覬覦殿下的美色!”
這話說完,卻讓趙紫薇二人為之一愕。
崔玉陽詫異道“李宣覬覦殿下的美色?可之前你不是說過這廝是個情種嗎?他喜歡的應該是花家娘子才對。”
駱春嘿嘿笑道“這個崔總兵難道還看不出來?花家娘子雖也算絕色,但跟殿下比起來,那便是小巫見大巫。你若是李宣,會喜歡誰?再者,花家娘子背叛過他,他又怎會再留有鐘情?”
崔玉陽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如今大勢所趨,趙氏江山已見穩固,做反賊幾乎已經無利可圖,還有可能隨時掉腦袋。
李宣盤踞多年,自知再難掀起什麼大風浪,有歸順朝廷之心,啟用前朝“遺產”,繼而恢複清白身份,做個富貴老爺的想法,倒也不見多怪。
而花家娘子在睢陽清泉鎮,雖是個出了名的美人兒。
但相比於趙紫薇,那是沒辦法比的,更何況李宣還是因為花娘子的背叛被捕?
一個是當朝監國公主,一個隻是區區平民,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恰好李宣手中有那份十年前的聖旨,聖旨中還曾有過賜婚,他借此為契機,色膽包天之下覬覦趙紫薇的美色,妄圖駙馬之位,也是深有可能的。
經過駱春這麼一分析,崔玉陽深覺有理,說道“那駱府令的計劃是?”
駱春忽而變得嚴肅,拱手麵向趙紫薇,正色道“殿下,既然我們洞悉了此賊的意圖,那何不順水推舟,先應其所有。待取得此賊信任後,伺機救回太子殿下,再行處理他?”
“一來,潛伏在他身邊,殿下可以打探到山賊將太子藏於何處。二來,取得李宣信任,等他透露出秋神山的藏金地,那些金銀豈非就落入朝廷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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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駙馬之位,那就給他駙馬之位!他不是口口聲聲喊太子殿下小舅子嗎?既是小舅子,他總不能永遠綁著太子吧?先順從他,隻要他放回太子,便失去了籌碼。屆時,還不是任我們魚肉?還能間接奪取那筆前朝留下的金銀,一舉兩得!”
“下官鬥膽!請殿下為了太子安危,親自臥底李宣身邊,變道誅賊!下官與崔總兵自會時刻守在殿下身邊,伺機而動,絕不讓殿下在那廝手下吃虧!”
聽此。
趙紫薇深思了起來。
不久前,在行宮大殿的那次單獨密談,李宣倒是跟她說出了謀求駙馬之位的用意。
駱春與崔於陽並不在場,不知李宣的實質意圖。
而十年前針對虎威軍的招安策略,幕後有人涉嫌謊報軍情,挑起對立,致使數萬將士慘死一事,事關重大。
趙紫薇沒有貿然對二人提起,以至於駱春此時有所“誤解”。
但經他這麼一說,趙紫薇卻也覺得不無道理。
首先,李宣若隻是單純想借她的身份混入朝堂,追查當年的真相。
那有魏王之名就夠了,何須再謀求什麼駙馬之名?
一方諸侯王的身份,還不足以讓他登堂入室嗎?
難道說他執意要做駙馬的緣由,當真如駱春所說,是覬覦本宮的美色?
好大的狗膽!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宮身上?
在這一刻,公主殿下的內心泛起了這麼一絲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