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瞥一眼桌上滿滿一盅的酒,再瞧一眼這仙風道骨的老頭,有些拿不準他的來意,“千真萬確。老伯若要買酒可進鋪一敘。我家正售陳年老酒,隻要您買,便有機會獲得現銀回饋。”
“黃金級陳酒售價四百文。中獎金額兩百文或一百文,每十個酒壇裡有四個酒壇中獎。”
“白金級陳酒售一兩五錢,中獎金額有五百文、三百文兩種,每十個酒壇裡有三個酒壇能中獎。”
“鉑金級陳酒售四兩,中獎金額一兩銀子,每十個酒壇裡有兩個酒壇中獎。”
溫婉坐得規矩,靜候老者下文。
老者嗤嗤的笑,“丫頭,老朽很好奇…你是怎麼保證酒坊能夠盈利?”
溫婉忽而想起那日刨根問底詢問她天元式的學霸程允章。
得。又來一個老學霸。
見她一臉為難,老學霸拋出了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條件,“溫掌櫃若是不吝賜教,老頭我將你酒肆裡麵的陳酒全部買下,再額外填上一筆費用助溫掌櫃脫離眼下困境。”
嗯。懂了,還是個有錢的學霸。
“這……”溫婉猶豫。
不是她不肯教。而是教不明白。
她不清楚大陳的算學水平,若暴露太多,總是惹人懷疑。
“溫掌櫃有何顧慮?不妨直說…”姚世真看見溫婉猶疑的臉色,當下保證道,“溫掌櫃放心,今日之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你師承何處,老夫也不會追問。”
溫婉笑笑,“老伯對算學感興趣?”
“老夫對美的事情都感興趣。”
“美?”
老者指了指天,溫婉忍不住看向外麵千絲萬縷的雨幕。
“絲竹音樂激發撫慰情懷,繪畫丹青使人賞心悅目,詩詞歌賦動人心弦。宇宙之大,塵埃之微,技藝之巧,陰陽之變,日用之繁,蓋在算學千變萬化之中。算學是和諧又統一,簡潔又優雅,兼具冷酷和理智之美。”
“比如說…”他拿起兩根箸放在桌麵演示,蒼老的臉上仿佛瞬間變得生動而明媚,“一是一,二是二,一加一等於二,無論曆史變遷、朝代更迭、日月變化,隻有算學是永恒不變的真理。溫掌櫃不覺得浪漫嗎?”
這一刻。
仿佛雨聲更大了。
行人們紛紛躲避,清冷的長街上,天地之間,隻剩下她和眼前這老者。
浪漫。
極致的浪漫。
在這個異時空,她曾以為此生再也感受不到的浪漫。
不知為何,她鼻頭略微酸澀,甚至想要哭泣。
《詩經·小雅》中有雲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意思是從深穀中出來的鳥,飛到高樹上,那嚶嚶的叫聲,意在尋求誌同道合的夥伴。
而眼下,她似乎找到了一個共頻的知己。
小娘子輕輕的笑,忽而站起身來快步走向酒肆裡,再坐下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支蘆葦管筆。
“我有個雲遊四海的師父,他手裡的《高等算學》中有四象會元的解法。但…此事絕不能被外人所知曉,恐給師父招來殺身之禍。今日見老伯一片誠心,因而違背師命將其中解法告知於您。請您萬萬要替師父保密。”
溫婉寫下答案。
那老伯一臉鄭重的向她垂了垂手,“掌櫃的放心,我以名節和性命起誓…絕不會將此事告知任何人。”
老伯信守諾言,開始掏銀子買酒,溫婉笑著製止他,“能在平縣得一知己忘年交,我已足以。老伯莫拿這些銅臭之物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