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寫的策論?!”姚老爺子險些將那張紙扔回溫婉臉上,“什麼建立長效機製,舉一反三,快速響應,強化組織領導,還定期組織回頭看專項行動——”
溫婉麵對姚老先生的疾風暴雨,老臉微微一紅。
這咋了嘛。
當初她大學準備考公的時候,那申論不都是這麼寫的嘛?
倒是姚夫人接過溫婉那篇文章,細細看後,笑著說道“雖未有引古籌今,少些典故和文章韻味,但字裡行間樸實無華,對並州饑荒災情針砭時弊,提出的這幾點措施也讓人耳目一新,算是一篇經世致用的好文章。”
“措施?不就是蠲免賦稅、開倉放糧、平抑糧價嗎,和修文提的那幾點有何區彆?”姚老爺子哼了一聲,卻臉色稍緩,“不過以工代賑、移民就食、有償賑貸這幾點…倒是可圈可點不落窠臼。”
程允章卻微微蹙眉,望向溫婉,“溫掌櫃,以工代賑…何解?”
溫婉見屋內人都齊刷刷看向自己,低咳一聲,“不管是發錢、發糧還是發藥材,都需要朝廷承擔巨大成本,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或許能解某地一時燃眉之急,卻難以長期維持。”
“但是,災荒並不會停止。所謂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若是災荒期間當地父母官大興土木,招工匠們建豪宅彆院、寺廟殿宇等,讓尚有餘糧的富戶消費,讓居無定所的流民有工可做,如此經濟便能暫時盤活。”
這一招,正是皇佑二年,吳中、兩浙路發生大饑荒,杭州的災情尤為嚴重,主政杭州的範仲淹想出來的以工代賑的妙招。
當時老範大人在災情嚴重時日日泛舟湖上遊玩,還鼓勵百姓舉行劃船比賽,各種翻修建築住舍等,城內用工多達萬人,有力緩解饑荒災情。
見溫婉不卑不亢,可想費了心思在這篇策論上,到底是商戶女,不能要求太過嚴苛,能寫出這等言之有物的文章已極為不易。
“富者靡之,貧者為之——”姚老爺子臉色由陰轉晴,拉下臉來勉強誇了兩句“這一招雖然劍走偏鋒,但確有奇效。若是我做考官,此文倒也尚能入眼。”
就連程允章都愣了許久,他收斂起先前毫不在意的模樣,從師娘手裡接過文章仔細品讀起來。
就是溫掌櫃這字吧…不忍細看,細看是一種折磨。
這文章嘛,可以說是乾癟枯瘦如八十老翁,就那麼直通通的展示觀點和論據,像是迎麵給人一棒子,雖然當時迷迷糊糊,但是細看卻又能品出其中之妙。
溫婉抓頭。
尚能入眼,那就是比不過程允章咯?
溫婉可不願意就此放棄,她站起身來,收回自己的文章,笑嘻嘻的給自己台階下,“這次不行就下次,我回去再改改,下次總能寫出一篇比程舉人更好的文章來。”
“還有下次?!”姚老爺子那是修煉千年的人精,一聽這話立刻明白溫婉打什麼主意,銅鈴般的眼睛瞪向溫婉,見那孩子竟也不懼,反而衝他笑得乖巧老實,他心便立刻軟了兩分,“把策論給我放下,我拿來墊桌腳。”
溫婉……
這是侮辱!
這是人身攻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溫婉氣呼呼的將那篇策論對折,再對折,再對折。
隨後半跪彎腰,一隻手抬起桌子一角,一隻手將策論塞在桌腳下,仰頭笑得愈發諂媚,“這篇策論能給老師墊腳,是它的榮幸,亦是我的榮幸。”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姚老爺子果然沒忍住,登時笑了。
他順手取下筆架上的狼毫,拿另一頭輕輕敲在她額頭上,“你這丫頭…當真是個潑皮無賴!行啦,彆在我這老頭子這裡獻殷勤,回去再寫一篇,這次就寫…”
姚夫人掩唇笑,餘光瞥一眼那小娘子,隨後開口道“就寫為商之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