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看看船上還有沒有人!記住,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幾個人影,穿著黑色的胡服,臉上蒙著黑麵巾。
為首的一個,一刀戳穿漁民的胸口,看著對方倒下,又拿刀在脖子上補了一下。
噗!
鮮血噴濺出來,與胸口的血混在一起,在甲板上暈染開一片。
他拿著刀,在屍體的粗布麻衣上擦了擦,抹去上麵的血漬,冷聲吩咐道。
船尾,陰影處,有個小小的身影,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
她略顯單薄的身體劇烈顫動著,一雙眼睛裡滿是驚恐與悲痛。
眼淚早已爬滿了臉頰,打濕了捂著嘴的手。
“……”耶耶!阿耶!
她的耶耶,老實本分的漁民,這一輩子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隻是尋常打漁,卻突遭橫禍。
她聽得分明,那些人還要斬草除根。
逃!
必須趕緊逃!
趙錦娘雖然被嚇壞了,卻頭腦格外清明。
她知道,現在不是害怕、難過的時候,她要趕緊逃走。
留下一條命,她才能跑去報官,才能給阿耶報仇。
水匪!
這一定是水匪。
從小在沂河上討生活,趙錦娘不止練就了一身好水性,還了解到了河道的艱險。
偌大的沂河上,水匪就從未斷絕。
“……隻是,那些水匪大多劫掠的都是過往貨船,我們隻是普通漁民,除了一船的魚獲,根本就沒有值錢的東西。”
水匪隻是凶殘,並不傻。
他們出動一回,定是要搶到足夠多的財貨。
說句難聽的,就自家的這條破船和些許魚蝦,都不值得水匪動手!
趙錦娘不明白,這般沒頂之災,怎麼就降到了自家頭上。
她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趁著水匪們在船艙搜查的時候,她瞅準位置,一個縱身,就跳進了河裡。
“什麼聲音?”
“有人落水了?”
“該死!有活口!快、快,找到他,弄死他!”
撲通的落水聲,還是引起了水匪們的注意。
他們紛紛循著聲音跑到船尾,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扒著船舷,極力在水麵搜尋。
趙錦娘的水性極好,常年跟著父母打漁,還練就了水下憋氣的本事。
她屏住呼吸,潛在水下,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家的船底。
燈下黑,漁船下也有視覺盲區。
“沒人!”
“對啊!也沒有動靜!”
若是有人逃走,跳下了船,定會賣力的往岸邊遊。
不管是人,還是劃水的聲音,都逃不過他們的搜索。
但,此刻,漁船周圍並沒有遊水的人,水麵上,彆說水花了,就是連個泡泡都沒有。
“或許是掉了什麼東西吧!”
“走!繼續搜!”
為首的那人,見河麵上沒有發現,便故意喊了一嗓子。
其他人都領命而去,有的返回船艙,有的則跑去船頭。
而隨著腳步聲遠去,船尾處,似乎沒了人。
趙錦娘藏在漁船下麵,聽到船上的動靜,心下一動走了?那——
不行!
事關性命,以及阿耶的仇,她不能妄動。
繼續屏住呼吸,哪怕胸腔已經開始缺氧,她的臉也開始痛苦的扭曲著,她都沒有冒出水麵。
不知過了多久,趙錦娘覺得自己已經熬過了一輩子,她的神誌都開始模糊。
忽然,她隱約聽到了一句“果然沒人!”
然後,又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她,賭對了!
那個水匪果然狡詐,他隻是攆走了其他人,自己則留在了船尾。
若是剛才,自己一時性急,偷偷探出頭來,可能就會被他抓個正著。
水匪,不隻是會用刀,他們的水性也都非常好。
一旦被他們發現了行跡,即便是在水裡,趙錦娘也沒有信心能夠逃脫——
她還是個孩子,而對方,則是窮凶極惡的悍匪。
腳步聲走遠,趙錦娘繼續拚命憋氣。
撲通!
又有東西落了水。
趙錦娘潛在河麵之下,河麵微波蕩漾,她的視線也變的搖晃、模糊、變形。
她努力瞪大眼睛,試圖看清楚落水的是什麼。
然後,她眼裡再次滾出眼淚……耶耶!是阿耶!
他們、他們殺了阿耶,又把阿耶的屍體都進了河裡!
屍體沉入河底,略略有些乾涸的血跡,再次被暈染開。
趙錦娘目眥儘裂,卻也隻能看著。
她甚至都不能遊過去,伸出手,拉住下墜的阿耶!
“嗚!嗚嗚!”
趙錦娘悲慟、絕望,宛若小獸般無聲的嗚咽。
“……收拾一下,換上衣服,快!娘的,墨跡什麼?趕緊啊!”
船上又響起了低低的嗬斥聲。
接著,就是武器被丟在船板上發出的哐當聲,以及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
趙錦娘瞅準時機,小心翼翼的探出頭。
呼!
鼻子、嘴巴終於能夠正常呼吸,新鮮的、溫潤的空氣,瞬間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不過,她還是不敢發出聲音,張著嘴巴,儘可能小口小口的呼吸著。
緊接著,船就動了起來。
趙錦娘不敢耽擱,她如同一條靈巧的魚兒,緊緊貼著船底,跟著船一起遊動。
“咦?他們在靠近那條畫舫!”
趙錦娘發現,自家這條漁船,在水匪的操控下,正一點點靠近那艘巨大、豪華的畫舫。
白天打漁的時候,趙錦娘就看到了畫舫。
畫舫的長度,足足是自家漁船的三倍。
上下三層高,有著高高的桅杆。
船身雕梁畫棟,紮著鮮豔的彩綢,掛著精致的燈籠。
白日看著,就已經十分壯觀、豪華。
到了傍晚,華燈初上,那艘畫舫瞬間變成了沂河上最耀眼的存在。
加上時不時傳出來的鼓樂琴瑟、歡聲笑語……趙錦娘覺得,天上若真有仙宮,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那是貴人的船舫。我方才遇到了酒肆來送酒的夥計,那夥計說了,畫舫裡,都是河東、乃至沂州各大貴人家的小郎君、小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