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舊敵_攀金枝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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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舊敵(1 / 2)

目送楊睿離開,王姮和樓彧便離開了碼頭。

仆從們將他們的馬牽了過來。

樓彧的馬,是一匹上好的大宛馬,棕紅的皮毛,油光水滑,馬蹄踏踏,一身桀驁。

王姮的馬亦是大宛馬,樓彧送給她的禮物。

通體雪白的母馬,比樓彧的紅馬溫馴許多。

王姮個子不算太高,身體還胖,常年慢跑,還算靈活,卻也無法輕易的踩鐙上馬。

還是某個護衛,來到馬前,單膝跪地,伸出一隻胳膊。

王姮扶著那護衛的胳膊,踩著他的膝蓋,慢慢的爬了上去。

樓彧見王姮安然坐在馬背上,這才牽過自己的馬,一個飛身,便利索的上了馬。

“……”樓彧還是不說話。

王姮點點頭,“阿兄,走吧!”

王姮的話音方落,兩家的護衛、仆從們便紛紛上馬。

兩人拉緊韁繩,雙腳輕輕一磕馬鐙,胯下的馬兒便衝了出去。

兩道身影衝了出去,護衛、仆從們則緊緊跟上。

噠噠噠!

陣陣馬蹄,在官道上激起了一層黃土。

馬隊遠去,黃土落下,不遠處的河麵上,行來了一艘艘的大船。

“……這是沂州?竟仿佛變了模樣!”

一艘大船停靠在碼頭,船夫架好船板,與棧橋相連。

幾個穿著略顯破舊的女眷,相互攙扶著,走在顫巍巍的船板上。

等走到棧橋,腳下平穩了許多。

不再是那種虛浮在水麵上的飄飄忽忽,而是腳踏實地的穩重與心安。

到了這個時候,女眷們也就能夠放眼打量四周。

棧橋是新修的,兩三丈寬,能夠容納兩輛馬車並行而過。

結實的木板,從河麵延伸到堤岸。

堤岸上,碼頭亦是新建的。

有門欄,有堆場,有負責檢查、管理的官差,還有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船工、苦力。

碼頭上進進出出的船隻很多,有的是載客的客船,有的則是堆滿貨物的貨船。

人來貨往,很是熱鬨。

沿著河岸,還有一排排的店鋪。

有的是倉庫,有的是食肆、酒肆、雜貨鋪。

還有挑著擔子的貨郎,或是提著籃子的老婦,他們是附近的百姓,靠水吃水的做些針頭線腦、賣花賣水的小生意。

賣貨的時候,貨郎、老婦等也會叫賣,與碼頭上官差的呼喝、船工的叫喊等等交織在一起。

……好一副盛世太平的人間煙火景象。

陸伽藍望著這場景,本就有些“恍如隔世”的她,愈發覺得陌生。

曾經在沂河上,坐著豪華的畫舫,眾星捧月的被小郎君、小女郎們吹捧、討好的那個夜晚,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

其實,也不過隻有四年光陰。

而這四年,卻仿佛是她的一輩子。

陸伽藍握緊了拳頭,掌心不再是光滑的、柔嫩的,而是有了一層繭子。

手背,胳膊,以及許多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傷疤。

隻有她自己知道,過去的四年裡,她都經曆了什麼。

流放嶺南,官府的判罰隻有輕飄飄的四個字。

對於親曆者來說,卻是宛若十八層的煉獄。

隻從沂州到嶺南,四千裡的路程,他們就走了近半年。

剛剛出發的時候,北境甚至還沒有拿下整個嶺南。

北境還在跟南境相互膠著,一點點的侵吞。

唯有陸家被流放的邕州,暫時有北境的人馬。

要陸伽藍來說,判處陸家流放邕州的人,絕對是跟陸家有仇——

剛剛占據的地方,刺史等地方官估計都是帶兵的將軍兼任,整個衙門都還沒有進入正常秩序,就先把陸家流放了過去。

或許,在那些人想來,陸家的老弱婦孺,根本就撐不過四千裡的流放之路。

所謂流放邕州,也隻是隨口一說。

“……想不到吧,我們活著到了邕州!”

陸伽藍回想到這些,就忍不住的咬緊了牙關。

他們確實活著到了流放地,但死傷慘重。

離開沂州的時候,陸家七八十口人,而抵達邕州的時候,隻剩下了不足二十人。

大母,走了還不到二百裡,就一場風寒走了。

母親賣了幾個姬妾,苦苦哀求官差,給弄了輛代步的驢車。

陸伽藍等幾個孩子,才沒有被累死。

還有嬸母、堂房的姐妹……一路上,為了一口飯,一碗藥,再也沒有了所謂世家的矜貴與傲骨。

當然,受苦受難的不隻是女人,還有那些郎君、小郎君們。

他們也是死的死、傷的傷、病的病。

有的甚至受不了這種痛苦、折辱,而選擇自戕。

從夏天熬到冬天,陸家人必須慶幸,他們流放的是嶺南,沒有寒冬的淩冽。

即便到了冬日,他們也不會因為衣衫單薄而活活凍死。

但,抵達流放地,並不意味著苦難的結束,而是新一輪苦難的開啟。

他們是流人,不是自由的庶民。

男人們要去折衝府、官府等充當苦役。

若是有戰事,他們就是最好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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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戰事,官府鋪路、搭橋、修繕城池等,流人們也要去當苦力。

女人們雖然無需從事這些,但要賺錢、做家務。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陸伽藍,連穿衣、洗漱都要被人服侍,卻在邕州學會了燒火、洗衣,甚至還有為了賺幾枚銅錢,給“貴人”們洗衣、做活。

手常年泡在水裡,發白、發皺。

還因為做工而磨出了繭子。

再次慶幸,這裡沒有冬天,否則,冬日裡洗衣,手還會被凍出凍瘡,發膿、潰爛!

但,沒有冬天,依然痛苦不堪。

夏日炎熱,蛇蟲鼠蟻橫行,還有要命的瘴氣、病毒,以及大大的太陽。

陸伽藍每日要勞作,要在野外待著。

沒有華蓋,沒有羃籬,沒有兜帽,隻能曬著。

皮膚黑了,粗糙了,甚至還被曬傷。

除了生理上的痛苦,還有來自於心靈上的衝擊。

流人,不算人,隻比奴婢略好些。

哦不,在某種意義上還不如奴婢。

至少奴婢有主家庇護,不會輕易受到欺辱。

流人就不同了,會被欺負、被羞辱……甚至被淩虐。

被貴人折磨也就算了,還有陸伽藍曾經看不起的庶民,甚至是野人!

陸伽藍受不了了,終於在流放的第三年,剛滿十四歲,她就靠著還算出眾的容貌,以及曾經高貴的身份,攀上了當地折衝府的都尉。

那男人,二十多歲,死了發妻,是晉城公主麾下的一個小軍官。

跟隨晉陽公主的娘子軍拿下邕州後,便被上峰安排留在邕州,組建折衝府,任果毅都尉一職。

陸家人抵達的時候,邕州折衝府剛剛成立,那男人也剛剛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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