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你調出來的顏色極好!”
王姮跪坐在書案旁,眼巴巴的看著謝宴之調配顏色。
學過畫畫的人都知道,畫畫不隻是繪畫的技術,還有對於顏色的把控。
國畫亦是如此。
同樣的顏料,同樣的配比,卻還是因為個人的審美與能力不同,調配不出不同的顏色。
同樣的桔色,同樣用黃+紅,可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也會隨著繪畫者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王姮從小學畫,頗有天分,還有王棉幫她豐富現代繪畫技巧。
但,當王姮看到謝宴之作畫的時候,隻第一步——調色,就讓王姮頗為讚歎。
“阿玖喜歡?”
謝宴之溫柔的笑著,看向王姮的眼睛裡,帶著溫和與耐心。
他儼然就是世人想象中最完美的兄長,博覽群書、才藝超群卻又不會恃才傲物,對待不如自己的“阿妹”,耐心、包容。
不會因為對方“蠢笨”而氣惱,也不會因為對方不是自己滿意的人兒而不快。
王姮在謝宴之身上,感受到了什麼叫“上善若水”。
他,似乎真的能夠包容萬物呢。
從小身邊就有個頑劣、壞脾氣的小霸王,王姮習慣了“情緒穩定”(百忍成金),忽然有個無比溫柔、萬分寬容的“阿兄”,王姮新奇的同時,又有些享受。
誰還不是個孩子?
誰不願意被寵溺、被包容?
偏她可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遇到了小霸王,不能哭、不能生氣,還要裝傻、還要強顏歡笑!
有了謝宴之作對比,王姮忽然發現,曾經的樓彧是真的惡劣,也是真的讓她受了許多委屈呢。
“喜歡!”
王姮用力點頭,圓潤的小臉上,終於浮現出些許孩子氣。
“好!我教你!”
謝宴之眼底滿是包容,他柔聲道“配色也是有規律的。”
“藤黃加上朱標,就是桔黃。桔黃與少許曙紅,則暈染成橘紅!”
謝宴之拿著毛筆,取了幾個乾淨的小碟,一一的演示給王姮看。
他對於顏色的把控,真的非常厲害。
輕輕幾下,就能調配出王姮需要的顏色。
“這橘紅,好生鮮亮!”
王姮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裡,仿佛閃耀著星河。
她的注意力都被這些顏色所吸引。
謝宴之唇邊的笑紋加深,他發現了,王姮不隻是長得略顯稚氣,內裡也是孩子心性。
如此,甚好!
沒有沾染太多世俗,沒有那麼多的偏見、貪戀,還保持著孩童的天真爛漫。
在王姮身上,謝宴之感受不到任何的諸如同情、憐憫、歎息等等之類的情緒。
他謝宴之就是個精於詩畫的才子,而非被搶走未婚妻、又被斷了仕途的可憐人兒。
天知道,這幾個月來,謝宴之總是被人可憐著、惋惜著,他麵兒上不顯,心裡是何等的煎熬。
他,出身名門,才華橫溢,容貌出眾,胸有大誌,卻時運不濟。
先是國破家亡,接著又遭受“奪妻”的羞辱,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怨懟。
為了維持他一貫的雲淡風輕,他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
周圍人的矚目,哪怕是善意的,也讓他痛苦、窒息。
終於,謝宴之遇到了王姮這樣天真爛漫、內心澄澈的小女郎。
她與他,隻會說些繪畫上的雅事。
她,不會可憐他,更不會為他惋惜。
在她那雙乾淨得不可思議的眼眸中,他看不到任何讓他不快的負麵情緒,有的隻是單純的驚歎與讚美。
在王姮這兒,謝宴之感受到了真正的平靜,也找回到了他謝氏才子的驕傲!
“九娘喜歡這顏色?”
謝宴之的身心格外放鬆。
他喜歡這種感覺,連帶著,王姮那一身的小肉肉,似乎都沒有那麼的礙眼了。
“嗯!”
王姮確實喜歡,不過,她覺得,阿棉應該會更喜歡。
想到阿棉,王姮拿起了毛筆,在橘紅色的顏料碟上蘸了蘸。
王姮輕輕轉動手腕,毛筆在畫紙上,非常絲滑的轉了一圈,然後,一個橢圓的橘子躍然紙上。
王姮又畫了幾個圓滾滾的橘子。
她再選用墨綠色,給橘子上添了幾片葉子。
畫完這些,王姮歪頭想了想,又給畫了個竹籃。
“一籃子的大橘大利,阿棉一定喜歡!”
王姮心裡想著,也就順手在畫紙上題了字——大橘大利!
謝宴之挑眉大橘大利?大吉大利?吉利?
這詞兒,雖然直白了些,卻也是讓人歡喜的吉言呢。
謝宴之愈發覺得王姮孩子心性,活潑、可愛。
唔,至於這超標的體型——
謝宴之不動聲色,目光飛快的掠過王姮因為低頭而凸顯的雙下巴,開始暗暗的計劃著。
……
“阿棉,你看,我新畫的大橘大利。”
王姮有了新作,自然要第一時間送給小夥伴。
她叫來阿棉,先是一起欣賞,阿棉若是也滿意,再命人裝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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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棉跪坐在王姮身邊,兩個小姊妹幾乎頭挨著頭。
王棉細細的看著,由衷的讚歎“九娘,你畫得真好!”
誰說國畫隻能寫意,而非寫實?
九娘畫得就栩栩如生嘛。
頂多就是加了一層濾鏡,看起來更美、更有意境罷了。
“尤其是這顏色,太還原了,就跟橘子的顏色一模一樣!”
王棉嘴上誇著,心裡也是第n次的驚歎我們這迷人的老祖宗們啊,就是厲害。
哪怕是在條件有限的古代,亦是能夠創造出震驚後人的作品。
這般鮮亮的顏色,居然隻是用“自然”提取?
沒有經過任何的化學加工。
“這顏色好看吧?表兄教我的!”
王姮微微揚起小下巴,得意中帶著與有榮焉。
謝宴之不是空有皮囊的花瓶,而是有著真才實學。
其為人也踏實、溫和、知分寸。
完全不像是阿棉所說的“極品”親戚。
沒有自以為是,道德綁架。
更沒有利欲熏心,急功近利。
他對沈度先生確實仰慕,可也沒有貿貿然的利用王姮,繼而攀附名士。
他淡然,他儒雅,他有著真正的世家名門的底蘊與風骨。
不是刻意的倨傲、裝腔作勢,而是一種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高貴與驕傲。
王姮從謝宴之身上看到了另一種的溫文儒雅、君子端方。
他的氣度,甚至可以中和掉身上的陰柔。
沒有陰氣,隻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