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是一個能完全把自己騙過的人,所以就開始焦躁起來。
人說愛情會讓人成為白癡,在他來此之前的近三十年,從高中算起的十六、七年間也有過幾個女朋友,有過自己暗戀卻沒有接觸到的女孩。每一次暗戀,每一個女友,他基本都保持住了自己頭腦的清明,並未因未得手的暗戀或得手後女友的分道揚鑣讓自己的理智崩潰,陷入泥潭,所以他也一直對自己這點很自得。
可現在自己到底怎麼了?雖然這個景娥很幼嫩、很美麗、很讓人動心,可要真正說起來,她沒有襄姬的奔放,沒有菡萏的嬌憨,沒有海紅的美麗,就連動輒臉紅的害羞上,芙蕖怕是也不亞於她。
身邊這幾個女孩,他動動嘴皮就能立即獲得,而且獲得的毫不勉強。這幾日他已經看出,讓這幾個女孩侍寢是完全不費力的事情,而且心甘情願,而且沒有功利。
但他無論怎麼想,怎麼去用身邊的這些女孩的優點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景娥的影子依舊在他眼前浮動,巧笑嫣然,清麗光燦。
愛情沒有理由。
他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臉。
強把景娥納入宮中?他搖搖頭。他不想用強,對景娥她有一種對仙女一樣不願褻瀆的心態。他願意景娥能夠像他愛她一樣愛他,他想讓景娥心甘情願的做他的皇後。
千頭萬緒的想法不停地在他腦中進進出出著,時間也就這樣不斷地流逝著……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已經戌正了,宮人們在大殿內點起了火燭。此刻當值的貼身侍女是海紅,此刻她心中有些擔憂。皇帝自公孫桑來奏事之後,就一直在禦座上沉思,已經足足過了一個半時辰。
此刻,胡亥心中的愛戀,景娥,也一樣的心緒不寧。
她跪坐在芳椒堂屋頂上木製的小亭內,下麵院落中傳來的無論是樂舞聲音、還是某些閣子中讓一般人聽了會臉紅心跳的喘息或尖叫,對她來說都充耳不聞。她的目光一直看向遠方隻露出殿頂但光照夜空的高大秦宮殿堂,因為她知道,就在那龐大的宮殿後側的某個角落裡,有個小郎住在宮外的郎中令府中,這個小郎約她明天一起去郊遊。
這本是甜蜜和讓人期待的事情,隻是族父景曲的話讓她感覺像在醇酒中摻入了苦意“這個任襄約你出遊,仲父本不該同意的,但我同意了。我要他們允許有兩個家仆陪伴你去,我會讓景碩和景魅隨行。你並不需要做什麼,該做的、該探聽的,都由他們二人去做。至於你的心思,仲父能明白,隻是如果再要發展下去到婚嫁,仲父不能替你做主,還需要爾父的決定。”
“仲父想告誡你,不要陷入太深,秦楚之仇你也是很清楚的,現在爾父一直在聚攏資財和人手力量,早晚會向暴秦開戰。仲父在鹹陽這些年也一直都在為此作準備,仲父同意你去也隻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不是默許你和大秦公子兼重臣的親族往來。如果你陷入這種幾乎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感中,那最後難過和失望的就是你了。我知道爾父一直在尋找抗秦的有力支持,如果這種支持需要聯姻來穩固,你就需要為家族義無反顧的去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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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曲的話語似乎在亭子中細弱如縷的纏繞著飛旋,卻又如黃鐘大呂在耳中嗡嗡巨響,可在景娥眼前,顯現的卻是那個帶著一絲壞壞笑意的青春加少許稚氣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是公子嬰的親族?她耳邊又回響起時而歡快清亮、時而又憂鬱低沉的塤聲,一忽兒又化為了笛音。就是那婉轉的樂音把她吸引到那個小郎的跟前,而小郎那熱烈而無邪的清明目光,又讓她看到了純真和依戀。
她嘴邊浮起一抹微笑,臉上卻掛起兩行珠淚。
她突然不想去上林苑,她突然想要大喊,她攥住一塊精麻手帕兩端的兩隻手在絞緊,想要撕開手帕,撕開夜幕,撕開眼前的一切。
家族,國,多麼神聖的字眼,可她寧可不要這家國,她隻想陪伴在那個小郎君身旁,哪怕化作一縷風、一絲雲,輕輕地,輕輕地縈繞,輕輕地擁抱。
一股潮濕的風打著旋的轉進空曠的大殿,一直卷上丹陛,讓胡亥的鼻子裡充滿水氣和泥土的味道。
看著幾個殿內的內侍奔向殿門要把它關閉,胡亥衝著姚展擺擺手,讓殿門繼續開著。
風帶來了清涼的氣息,胡亥的大腦也在高速瘋狂的運轉中慢慢減速。未來的事情,未來去解決,現在,多想無益。
他終於用這種方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然後站起身來準備去寢殿洗澡睡覺了。眼神一瞥,看著準備跟隨他的海紅。這個貼身宮人真的很漂亮,襄姬仍然“不方便”,本來他想今天收了她的。但現在心裡全是對一個不想褻瀆女孩的心思,所以他沒了興致。
雨滴啪啪的打在竹製的亭頂上,景娥本來已經化作雕像的曼妙身軀似乎也被這雨聲重新激活了。她緩緩地站起身,一手扶著亭欄,看著在雨霧中已經模糊難辨的秦宮,口中吐出一聲歎息,而心中卻在由模糊到清晰的形成一個念頭。楚國、家族,這麼沉重的擔子,為什麼要我這麼個女娃來背?就算暴秦倒了,楚國複興,家族出王者,這一切又與自己有何相乾?為什麼要我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承擔?
景娥的眼中現出了堅定的神色,她本就不像外表所顯現的那麼柔弱,本就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孩,一旦心中有了決定,她就不再彷徨。
楚國出美女,也出楚武王王後鄧曼、秦宣太後羋月這樣的才智女性,在愛情中的景娥是嬌羞荏弱的,在發生事情時的景娥是堅定剛強的。
“如果郎君可信可依,大不了和他一起躲到天涯海角,躲到一切紛爭都波及不到的角落裡。”她想到了巴蜀,那個看似窮山惡水實則糧米遍地的地方。
她還記得一年前,她跟著景曲去巴蜀找冶鐵大家卓氏談一筆順江而下的鐵器生意時,沿漢中、巴郡到蜀郡路途中看到的景色和民風民情,既然任襄是郎中令的親族,郎中令要把他們藏進巴蜀,並一筆安家資費應該是毫無問題的,就看襄郎能不能舍棄這鹹陽的繁華和重臣親族的特權,與她一道在鄉間耕織為樂。
秦二世元年七月六日,巳時。
兩輛安車停在百草庭的門前,十四名甲衛呈半圓形圍住安車。公孫桑已經去向店內仆役通報過,就等景娥和她的隨行家仆出來。
胡亥坐在其中一輛安車上,麵含微笑的望著百草庭的大門。智秦做禦手,兩眼時時警惕的的掃過周邊。
一夜的安睡讓胡亥的精神恢複了正常,他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隻要景娥願意,他就把景娥“劫走”。他是皇帝,他手中有天下最大的資源,這點兒事兒難不住他。
當然,他不會現在就“劫持”景娥,要等待合適的時機。既然景曲有故楚細作的嫌疑,一旦陳勝揭竿反秦,山東遺族必然蠢動,那時候隻要景曲意欲撤離鹹陽,他就可以把他們都扣起來,也就同時把他心中的嬌娥帶離漩渦中心。
這裡的關鍵還是景娥的態度,如果景娥對他、沒有他對景娥那麼深的情意,那就放棄吧。相戀,是相互眷戀,單相思這事兒,他已經無法玩了。畢竟,既然來到這個時代並占用了這麼一個軀體,他必須負擔上這個軀體所應該具有的責任。
他穿著一套胡服,貼身短衣,下著長褲,腳蹬牛皮戰靴。短衣內罩著夾有薄青銅片的蠶絲軟甲,倒是把他單薄的小身板襯托的厚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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