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在大臣麵前來來回回的晃悠著“這裡麵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軍力。大秦一統天下時,軍力最鼎盛的伐楚之戰,大將軍翦統兵六十萬,是當時秦的全部力量了。而今,北疆邊軍二十萬,百越三郡之正兵十五萬,函穀關和潼關三萬、霍邑六萬、武關道五萬五,藍田大營五萬,足足有五十五萬。可是呢,這些兵力要麼不能動,像北疆軍。要麼能不能動還不得而知,像百越三郡之兵。所以,能夠出關平叛的,隻有秦銳這二十多萬軍卒。因此,出關平叛也隻能步步為營。”
胡亥掃視了一遍眾臣“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糧秣輜重。太師(李)斯曾言,當下關中所積之粟,隻能維持兩年戰事,那麼關中倉廩所積兵甲箭矢,又能支撐多久戰事?糧食,地裡還有,還能收獲。然山東糜爛如斯,還有多少田畝有人耕種?單靠關中和巴蜀的收獲,補充的速度肯定不及消耗的速度,這也是我沒有儘屠周文叛卒,讓他們去九原屯田的原因。”
“製兵製甲,要用人力,要用金鐵皮革翎羽筋角,這些東西製產及獲得的速度,是否趕得上消耗的速度?另外還需要想到的事情是,關中、巴蜀乃至九原屯田的糧產,還要算上山東平靖之後解決百姓大饑之事,至少今年山東的糧獲會被叛軍充作軍糧,今年戰亂是否還有為來年農耕的打算?百姓或自願,或被迫,加入叛軍後死傷必重,不入叛軍則是被欺淩屠戮的目標,所以山東待得平靖之時,人戶必然大減,更乏人耕種,必至饑餒,至其時,關中必須有足夠的糧粟可使山東百姓撐到可耕可獲之日。”
胡亥邁步上了丹陛,在禦案後落座,挺直小腰杆兩手撐案“諸卿都是治政乾才,當知我為何要促農耕,推深耕,試堆糞肥田,試一年兩種兩獲。至於平叛,朕必為之,至於如何施為,則需因時而定,因勢而定。”
他看向章邯“大將軍。”
章邯從案後站起,虎步而出,行了一個軍禮“陛下。”
“爾這幾日抓緊休整,同時把各部功勞儘快報上太尉,兌現當初朕對刑徒們的承諾,穩住軍心。同時加緊整訓,二十日後,出關平叛。方向麼,以一軍沿周文來路清理至三川郡邊界,以另一軍解滎陽之圍。太尉、上卿,以為如何?”
馮劫和陳平都拱手“陛下方略,臣無異議。”
“那好,就依此擬詔,頒大將軍實行。”
“嗨。”章邯、陳平、馮劫一齊施禮。
“吾的小皇後,在做什麼?”皇後宮內,胡亥興致昂然的大步從殿門走入,隨走隨說著。
殿內的景娥、欒桓和上卿夫人芙蓉看到皇帝進來,全都站起來向他施禮。
“哦,育母和尚宮令也在啊,不錯不錯。”胡亥擺擺手,走到景娥的案後坐下,伸手把景娥也拉坐下來,看了一眼幾案“你們這是在算帳?”
“陛下,”在外臣麵前,景娥很正式的稱呼胡亥“尚宮令和永巷令正在向妾講解宮中事務,案上就是宮中賬目。”
“這是……算籌?”胡亥攬住景娥的細腰,“你即為皇後,應自稱小君?妾是芙蕖她們宮妃的自稱。”
“陛下,妾並未正式詔告為皇後,亦未得其他封號,所以隻算是宮人。”景娥一本正經“怎可僭越用皇後自稱?”
胡亥撇撇嘴“不正式詔告你為皇後是外朝的需要,可不是內宮需要去想的事情。在內宮你就是皇後。”
芙蓉笑著也替胡亥說話“皇後陛下,皇帝陛下金口,不會因無正式皇後之名而廢後,一樣也不會因皇後有正式詔告而不廢後。皇帝說皇後陛下是皇後,那臣妾等就認定皇後陛下是皇後。”
胡亥哈哈笑起來“育母說的好不繞口。對了,我恭喜過了上卿,可還未曾恭喜育母之喜呢。皇後,先賜育母金百鎰,一會兒育母歸家時送去,待誕育之時,另再加賜。”
芙蓉連忙施禮謝恩。
胡亥先拿起賬本竹簡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這收入項和支出項怎麼都混在一起,看起來亂不亂?”
欒桓有些驚異“陛下,上至宮內、下至商賈,都是如此記載賬目。”
景娥也附和著說“陛下,妾……小君的族父記賬,也是如此記的。”
胡亥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好不好,你們在竹簡中間畫條橫線,上半部記收入、下半部記支出,這樣試試,會清楚的很多,賬算起來也容易的多。”
這種事兒其實沒什麼奧妙,就是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問題。胡亥話一出口,三人都隻想了數息(喘幾口氣的時間)就都了然了,全都麵帶喜色的相互對視點頭。
“陛下的想法,臣等實在不及。”欒桓先讚頌了起來。
胡亥麵帶得意之色,又拿起案上的小棍棍“這算籌,想必皇後也在族父之所用過,並很嫻熟?”
芙蓉話中帶著欽佩的語氣“皇後對算籌使用豈止是嫻熟,臣與尚宮令都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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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也不顧忌什麼,直接和景娥貼了貼臉頰“沒想到我的小皇後還是數算大家,不過我弄個新東西給你,比這些小棍棍更易使用。”
他把內侍叫過來“姚展,使人去少府找一個巧手木器匠人來見我。”
說完,又蹭了蹭景娥的粉麵,就站了起來。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理賬了。我說那個新東西,等匠人做好後再給你們說明用法,保證比這個算籌好用。”
他又看著芙蓉“育母不要辛勞過度,這頭三月,還是小心為上。上卿乃吾股肱,莫使他分神。”
芙蓉含笑一禮“臣謝陛下,臣自會小心。”
胡亥還沒向外走,姚展一溜小碎步進來了“陛下,博士叔孫通入宮候駕。”
“啊哈,叔孫通回鹹陽了?”胡亥高興了“快走快走,我還真的很想見見他。”
叔孫通奉召入殿,見皇帝行拜禮,然後剛起身,就看見皇帝從丹陛上站起,走下來,仰著頭看著叔孫通的臉色“博士此番風塵仆仆數月,我聽說在範陽還大病了一場?這氣色很不好啊。姚展,一會兒帶博士去找太醫,好好診治,將養一番。”
叔孫通感動了,又深施一禮“臣,謝過陛下的厚愛。”
“坐吧坐吧。”胡亥走回丹陛坐下“博士此番東遊,說服酈食其和蒯徹為秦所用,雖然李左車未遇,不過代郡之事想必博士也聽聞了吧?”
“臣尚未及恭賀陛下。”叔孫通誠心實意的說“陛下將張楚周文之二十萬眾圍而儘俘,此大漲大秦名望。隻此一役,想山東諸叛從此不敢正視關中矣。”
“此確為我最初的方略,所以,我就不治你巧言惑上之罪了。”胡亥笑著說“我不喜阿諛,以後這類話也就少提。酈食其隨彭越而動,那邊酈商已經在大野澤北紮住了腳,你的奏簡上說,蒯徹願保李左車,想必也與代王相會了吧?”
“按時日推算,蒯徹應與代王會麵了。”叔孫通算了算,“若代王不需其效力,或有其他異想,則蒯徹會入關中直接為陛下效力。陛下這邊沒有得到代王的消息?”
“代王,嘿嘿。”胡亥笑了“代王拜楚刑徒英布為大將軍,正帶著九萬刑徒軍在攻我的霍邑,想要殺入關中推翻大秦暴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