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中路軍到許縣可視情勢而定,如不能馬上破城則對峙吸引伍逢的注意力。南路軍五萬出伊闕向郟縣的張楚軍鄧說進擊,郟縣是周文向關中而來的路上留下的二萬人,當初的目的是為了為周文保留一條退兵之路,所以討伐難度應該不大。一旦擊破鄧說,南路軍也轉向許縣,與中路軍配合拿下許縣。”
“第二步,拿下許縣的南路和中路軍,留七萬人鎮守許縣,給陳郡製造壓力,其餘四萬人北上與擊破吳廣後的北路軍會合,再分為兩路,北路八萬往趙地伐武臣,南路十一萬伐魏地周市。若一切順利,則看是否可北伐燕地韓廣,東伐齊地田儋。不過這第三步,大將軍,”他對章邯笑笑“需待陛下詔令後再行動。”
“諸卿可有什麼疑問或更好的建言?”胡亥看著將軍們。
“陛下,上卿,為什麼第二步不直接剿滅陳勝?”董翳提出了一個問題。
“上卿給說明一下。”
“都尉翳,現有會稽郡故楚遺族項氏反秦,項氏乃世代兵家貴族,而陳勝不過一閭左之徒,所以我觀項氏對閭左之王必不耐,因而想借此離間楚人。我等在穎川郡保持對陳勝的威壓,陳勝就會想要獲取外部支持,難免不試圖號令項氏來援,這也許就是機會。即或不能使項氏殺陳勝,也可讓陳勝軍與項氏軍之間離心,不能過快融合壯大項氏的力量,陛下已詔令典客史敖在行此策。”
“如果此策未達效果又如何?”董翳覺得這種事情未必能像想象的那樣起作用,所以又問。
“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第三步如何需待陛下詔令的緣故了。若此策未見效果,則到時看秦銳的軍力分布,或許縣單獨出兵,或滅魏的南路軍配合兩路夾攻,用最快的速度奪取陳郡,把陳勝趕向東方,進一步靠近項氏,再觀之。”陳平笑了笑。
“上卿,滎陽解圍後必需守住以保證輜重糧秣供給,這有郡尉厲在彼。若秦銳破趙魏,是否亦分兵守之?還是於當地恢複官吏,並征召郡兵?”章邯提問。
“大將軍,”胡亥說話了“秦銳是殺伐力量,是朕的鋒銳,所以守土非秦銳之責。大將軍的責任,就是按我的詔令,把這些叛軍擊潰,能夠生俘則俘之,河南地可資開墾的地方還多著呢。”
將軍們都笑了。
“不能生俘擊潰亦可。至於駐守則是為休整以待下一擊,或有新策時遵詔令而動。趙魏之地距關中甚遠,若恢複吏治,一旦有人作反,或救之不及,或使秦銳疲奔,皆非我所願。”
“陛下,按上卿之策,秦銳出擊隻為殺伐,不為複土,臣擔心秦銳一去,死灰獨不複燃乎?”馮劫說。
“燃即溺之(潑水澆滅),”胡亥輕叩禦案,“秦銳就是熄燃之水。太尉當記得,我就是要讓各路有反意之人都冒出頭來,使山東最終平靖時,得到至少百年的安定。現在山東反意正熾,單憑二十多萬秦銳是無法儘滅的,秦銳出擊,一方麵是順應大朝會上諸大臣揚大秦之威的要求,另一方麵則是割野草,割掉一茬還會再生。這些反民由著他們反,秦銳割一茬,可待其再反,就再割一茬。如果長得太瘋,也不能累死兵卒,那時就撤回秦銳,讓這些野草們自相競爭,然後割其最茁壯者,其他則無需再慮。”
“章邯,”胡亥雖然叫的是章邯,可目光在掃視所有將軍“目的予你,如何戰在你,但有一樣,朕詔你退兵時需立退。秦銳若疲,你也可請退兵,無需有什麼擔憂。若詔你退兵不退,那你的所有功勞都一筆勾銷不說,還有罪。”
“陛下之詔臣豈敢不奉?然若臣正值一戰功成之際,陛下詔臣回兵,陛下可允臣陳情否?”
胡亥堅定的搖頭“不允。我不乾預你用兵,詔你回兵亦不會輕易為之,必因方略之改變所致,一戰一地,均無法與大方略相較,卿可懂朕意?”
“臣懂了,必當即奉詔而退。”章邯很正式的行了一個軍禮。
“陛下。”趙賁似乎下了半天決心才叫了一聲,臉憋得通紅。
“哦,衛尉想必不是對方略有所慮,而是想要隨秦銳出關吧。”胡亥哈哈大笑起來。
“陛下……陛下聖明,臣就是此意。”趙賁乾脆走出幾案,向皇帝行大禮“萬望陛下允可。”
“嗯……卿猛將也,放在衛尉立於朝堂,也確實有點難為你,這樣吧,衛尉萬人,留下兩千負責鹹陽宮周邊與百姓相交之處的巡守防衛。拔左中郎將王翳為衛尉,右中郎將上官甲為衛尉丞並領這城內的兩千衛尉,鐵壁軍萬二為衛尉主體護鹹陽宮室防禦。另外,章邯。”
“臣在。”
“朗中軍郎,除三衛外,都撥與秦銳,充實一下各級軍將。趙賁嘛,帶現有的八千衛尉入秦銳,按原法將其打散混編,趙賁先暫為牙門將軍。”
章邯麵帶喜色“臣謝陛下。”
趙賁大喜“臣,臣也謝陛下。”
“詔王翳、上官甲、牛突入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王翳和上官甲進了大殿,聽說升職為衛尉和衛尉丞,都興奮的向皇帝叩拜謝恩。
牛突不在宮內,所以還未到。胡亥對王翳和上官甲說“趙賁去秦銳並帶走大部分原有衛尉軍,衛尉的主體就以鐵壁軍為主了,二卿可否會因其為內侍所組而輕視乃至歧視?”
兩人都是朗中軍出身,朗中軍本來就是宗室貴戚的子侄,與至為低賤的內侍相比,身份地位上可以說天上地下。剛剛皇帝宣布提升他們,大喜之下淨顧著高興謝恩了,皇帝這麼一說,才想起現在的衛尉主要是內侍軍,對視一眼,不免有些遲疑。
胡亥看他們遲疑,心裡也明白在這個時代,要一下消除這種貴賤尊卑心理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可能這麼去要求,而隻能用皇帝的身份來壓製“我知道你們都是出身豪貴之門,會看不起這些內侍。但是,你們貴,還能比朕貴?”
他的話音中逐漸含入了冷冽之意“朕用內侍組軍,許諾了他們按普通軍伍中的將卒對待,他們成為宮中內侍乃至寺人可能有各種原因,但朕既然承諾了,朕都已經不再把他們看作宮隸。”
胡亥麵寒如冰“所以,一會牛突來後朕要告訴他,如果兩位衛尉的最高將領有任何鄙薄、輕視、歧視之意,就告知於朕,朕要認為真是兩位的責任,那兩位就從此退出軍伍,回家去當你們的豪貴弟子吧。”
王翳和上官甲同時一凜,這個小皇帝的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連忙施禮“臣不敢。”
“帶兵,就看這些兵卒是不是能夠有足夠的戰力,而不是看他們是什麼出身。章邯的秦銳中有二十萬刑徒和戰俘,他們的身份也沒有比宮隸高多少,如果章邯、董翳、司馬欣也要用輕視、歧視和鄙薄的心態去率領他們,這個仗能打成什麼樣也都不用說了。”
“所以,從現在起,你們要忘記鐵壁軍的內侍身份,他們是軍卒,你們要訓練他們如何能打仗,如何能保鹹陽的安全。自從他們加入鐵壁軍後,他們就與所有兵卒的身份地位一樣,他們中的將領也與所有大秦雄師中的各級將領一樣,必須用這樣的想法去看待他們,而不要總抱著他們是宮隸這一點。”
胡亥緩和了一下語氣中的嚴厲“朕當初組建鐵壁軍時,曾對郎中令嬰提到過,朕聞於隴西郡以西不下萬裡之地有一國,專用閹人為卒,在奴隸和俘獲的人中擇小童閹之,然後自小訓練成兵,他們的戰力比一般兵卒要強大得多,朕也是知道這個情況才放心組建內侍軍的。你們的責任,就是要把朕的鐵壁軍建成一支戰力達到甚至超過秦銳的強軍,這樣朕也才能放心的在鹹陽宮中安睡。”
王翳大約是聽進去了一些,拱手答道“陛下放心,臣與衛尉丞一定將鐵壁軍卒與衛尉卒一體對待,不負陛下之托。”
上官甲是幫著胡亥奪回帝位的功臣,這才幾個月,自己就從一個戶郎將先升左中郎將,接著就是衛尉丞,自是對皇帝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的,馬上也向皇帝行禮表示讚同王翳的話。
“朗中軍騎郎都入秦銳,我有三衛,卻也不急。待牛突來後,可在鐵壁軍中選善騎之卒,先補入四百名為騎軍,騎郎再慢慢補入。”胡亥又吩咐假郎中令陳平,“霍邑之戰應該快結束了,你先安排起來,待輔王歸,你再告知於他。”
“王上,假王的奏報又來了。”蔡賜手托一卷套在麻套中的奏簡。
“他什麼時候回兵?”陳勝有些急切的問。
“唉,”蔡賜長歎一聲,“假王還是堅持他的想法,如若秦軍出關,就把他們吸引到滎陽,以此減少對王都的壓力。”
陳勝憤怒的在案上使勁一拍“吳叔這是要乾什麼,還把不把孤這個大王放在眼裡?孤連發兩道詔令讓他回兵,他兩次給孤送來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