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娥很聰明,也會思考判斷。她會對一件事情產生自己的結論,然後就靜待事情的結果,然後與自己的結論進行比較。自己判斷對了,那就是思維方式對了;自己判斷錯了,那就丟開這種判斷方式。作為一個女性,又是孩童年紀,無論是景駒、寧君還是景曲,都不會把她太當回事,她就算想要請教似乎也沒合適的理由,所以她隻能不斷調整自己的判斷思維模式。
幾年下來,以她的聰慧,多數事情她已經能夠準確的得出結論。因此郎君現在要她“乾政”,她也比較有能幫得上郎君的小自信了。
“在薜荔看來,郎君會主要麵對楚國故族反秦的力量,陳勝王因閭左而先天不足,無法獲得楚國世族的支持。吾父雖王族,然已與秦嘉、寧君等立國。寧君出身尚可,秦嘉既為豪客必難與項梁同殿為臣。郎君也說項氏若覺得吾父難於控製的話,不若另立新王。不論是項氏擁立吾父還是另立新王,既為世代兵家,非揭竿而起者,項氏軍戰力定然強大。楚地廣大,除項氏外還會有其他人興起,燕趙齊魏韓的世族中也會有人想要依附於楚複立故國,已經立國如齊、燕在這個時候也會為楚地強者後援。郎君想要閉鎖關隘避敵鋒芒,薜荔也覺得是穩妥之策。否則若秦軍不敵項氏軍,兵敗如山傾,則秦想要守關也難了,因為軍心低落戰意就不足。即便秦軍擊敗項氏,仍要麵對楚地四起烽煙,兵疲師老時,依舊會敗。”
看著景娥分析山東局勢時一本正經的樣子,胡亥覺得這個秀麗的麵龐加上睿智的風采,簡直是越來越迷人了。尤其景娥支持自己的想法,讓胡亥頗有被人理解的如釋重負感。
“至於郎君擔心收兵入關堅守,會遇到老秦臣的反對,還會引發關中老秦人的榮光破滅而生異心,薜荔倒是覺得郎君多慮了。”
景娥看到胡亥眼中讚賞的笑意,臉上微微一紅,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對於大臣的反對,知道郎君的三公九卿們,自然也知道山東的現狀。山東亂至此時,大秦的官吏無法專心施政,推行郎君新法;用兵時間久而不定,必將導致糧秣輜重不足;軍卒戰場消耗如靠征召解決會導致關中國力衰退;還有一點最為重要,郎君是皇帝,大臣們再有多大的反對,也不能對皇帝的詔令起異心,秦律已經足以壓製。而那些不知道郎君並非昏君的臣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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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的胡亥雖然已經坐穩皇帝寶座半年了,但腦中還是留有現代人的一些思維殘餘,對這個時代王權皇權至上的觀念,尤其是在秦國百多年崛起中王權堅如磐石的狀態仍然信心不足。
聽了景娥的話,他又快速梳理了一下這半年的見聞,加上史書中真正昏聵的秦二世(或許就是那個趙高的人偶假皇帝)在指鹿為馬時,趙高依舊能夠借用皇權打擊異己,證實了景娥所言非虛,心中開始有底了。
“至於郎君擔心關中百姓對大秦一統天下榮光的破滅會不會造成問題,”景娥很自信的搖搖頭“這是郎君無需擔憂的事情。山東民變,揭竿而起,是秦律重壓所致,是徭役重壓所致,都是積累到爆發點了。關中秦人早就適應了秦律的嚴苛,而且據我所知,關中的徭役不重,百姓生活是穩定的,這些才是百姓黔首們真正關注的。”
“郎君丟掉山東退守關中,會有一些士子失望,也會有一些黔首覺得二世皇帝陛下不如始皇帝陛下,但隻要百姓有飯吃有衣穿,這些小不滿不會造成政事上的麻煩。當然,如果有一些有心人進行煽動,則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不過郎君隻要詔令關中郡縣官吏,密切注意這些民變征兆,就不難控製住局麵。郎君若不願打破‘昏君’的形象,那就先統一公卿們的想法或強令公卿們執行郎君的詔令,由他們出麵控製郡縣官吏。”
了解一個時代中官員與民眾思想的人必然是這個時代的智者,此刻胡亥已經把自己的小皇後看作了這樣的小智者。出身王族世家,又在鹹陽市井混了一段生活,景娥顯然是上知貴族下知百姓的全才。
胡亥高興地一把摟過景娥,在她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你真是我最大的謀臣,你就是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啊。”
被自己的小郎君狠命的這麼一誇,景娥的臉一下變得紅撲撲的,還真像一輪紅太陽了。
鹹陽宮,公卿朝議。
這次朝議的要點就是盤點天下,大秦還剩下多少地盤,目的其實就是胡亥想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灌輸固守關中的決策。
之前胡亥早就提出過這種構想,以皇帝之尊沒有多少反對聲,但胡亥相信在公卿們內心中的抗拒應該是存在的,即使是潛意識中的存在。胡亥在與景娥的交流中獲得了足夠的信心,此番朝議他並沒有想真正做到思想統一的效果,不過是一直到秦軍回縮關中前一係列朝議中的一個,用事實而不是用詔令來讓公卿們知道回守關中的必須。
胡亥本來想選擇在六英宮進行這次朝議,因為六英宮裡麵的超大沙盤。現在各郡的沙盤雖然沒有完全製作完,但山東各郡,除了南海三郡和黔中郡外,都已經做好了。各郡縣仍在秦手中的,沒有任何標誌,而被各路“反賊”所占據的,則插上了不同的小旗幟。
但到宣召公卿們之前胡亥又改變了朝議地點,還是在鹹陽宮正殿,因為六英宮的沙盤……實在占據麵積太大了,適合演習觀摩,不適合討論,還是在鹹陽宮裡掛起一幅牛皮地圖更適合。
公卿們除了最了解胡亥心思的陳平和公子嬰,其他本是始皇帝時老臣子那些人,大都隨同始皇帝參與了掃平六國的統一之戰,所以也都對胡亥放棄山東專守關中的想法在心中多少持有異議。有參與公卿朝議資格的曹參和叔孫通不是老秦人,所以基本秉持相對理性的中間態度。
牛皮地圖上,邯鄲、河內、三川、穎川、陳郡以東,都是不穩定地區。穩定與不穩定地區之間也不是國境線一樣齊刷刷的,是由穩定、到秦與反秦者交錯、再到反秦者完全控製。例如章邯滅魏後,秦就沿著原來周市東伐獲得地盤的路徑接管控製,一直到大野澤南從定陶到方與一線。這一控製區的南邊就是劉邦和景駒,北麵則是目前還由降秦的李良暫管的趙地,東麵又有齊地交錯,中間還夾著悶聲不語的酈商和彭越,以及叛了劉邦投靠周市而現在惶惶然不知何去何從的雍齒。
有名的大股反叛者,如東逃的陳勝、準備北向的項梁、準備稱王的景駒、已經稱王的齊王田市、燕王韓廣、代王李左車和南海三郡,比較易於標示,而像劉邦、雍齒這些幾千人的小義軍,基本就標個點表示不在大秦控製下了。
因為楚地人多,造反的人也多,“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史記)。還有南陽有宋留一部仍占據著郡治宛城周邊的幾縣,也不算多大禍害,這些基本都不在秦銳軍的優先攻擊目標上。
這次公卿朝議,這張地圖又要產生些變化了。
姚賈作為聽風閣主,山東的動向是最清楚的,所以他正在向皇帝、也是向在座的公卿大臣彙報山東新態勢。
最大的消息自然是有人稱王,就是景駒。
景駒終於正式稱楚王,去掉了“代理”,即“假”。正式稱王,也就可以正式封官,於是以秦嘉為大司馬,以寧君為令尹(相國)。隨同秦嘉一起造反的董緶、朱雞石、鄭布、丁疾等人,則皆封為將軍。大將軍之位,虛懸以待項梁,倒是沒隨意封出去。
另一個消息相對影響小一些,也就是在牛皮地圖上將一塊地方標示為已經不屬大秦穩定地區鄱陽令吳芮造反自稱“鄱君”,占據了九江、長沙兩郡中基本位於雲夢大澤的東北部分。
吳芮是吳國的王族後人,始皇帝時就在鄱陽湖一帶設立鄱陽縣為令,並在參與秦伐百越之戰中,收納了梅鋗等一批百越山賊,壯大了自己的力量。山東亂起時,由於鄱陽水澤地帶人煙本就稀少,而且還靠近百越,所以他的地盤上能用來反秦的人沒有多少。
在秦末漢初,包括項梁起事的會稽郡等長江中下遊地區,並不是後來所稱的江南魚米之鄉,水網沼澤交通不便,生產也沒有得到很大發展,最關鍵的就是人口稀少。直到魏晉時期中原戰亂,大批人逃難到長江中下遊,江南經濟才逐漸發展起來。
在這種狀態下,吳芮反不反秦其實無所謂,因為這種地方就在吳芮為鄱陽令時,也是屬於近乎“自治”,不向秦廷納賦,秦廷也不撥付錢款發展地方。就算造反了,吳芮也拉不起多大的隊伍去給大秦造成多少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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