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賈在這等兵敗逃亡的時刻也沒什麼心思對這些兵卒拿什麼架子,兩手略略一抬表示還禮,然後充滿好奇的對著中間那個手裡似乎拿著銅錢的小個子兵卒問道“你會卜筮之法?”
小個子兵卒顯然有些局促不安“這位尊官,仆本是方外之人,前些日正好在城父時,被大王,被大王征召了。”
原來這位是個方士(術士),陳勝從城父逃到汝陰不是搞過一次大征兵嗎,這個方士糊裡糊塗的就給抓了壯丁。
莊賈腦子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酒就醒了。不過他沒有直接把想法說出來,而是很隨意、很親和的問另外幾個兵卒“這位方士兄弟的卜筮,靈不靈啊?”
另外那四個人中有兩個顯然已經算完了,看著方士兵卒一臉崇敬的直點頭。一個說“準啊,尊上,這個兄弟就像仙人一樣,連小人在從陳郡出來半路遇到親兄的事情都算出來了。”另一個說“仆在攻打陳郡時曾經栽進了護河差點兒溺死,他也算出來了。”
莊賈心中暗喜,頗有點鄭重其事向方士兵卒行禮“我乃大王駕前車府丞莊賈,這位先生可願隨我去為大王卜筮?”
那個方士兵卒見莊賈向自己行禮嚇了一大跳,一步蹦開接著就乾淨利落的跪下了“尊上怎可向仆行禮,會讓仆夭壽。”說著以頭撞地的磕起頭來。
莊賈連忙伸手拉住他“好好好,我不向你行禮,快起來快起來。”那人又叩了一個頭才站了起來。
莊賈不好再扮禮賢下士,但仍然帶著期待的樣子看著方士。
那個軍卒猶猶豫豫“尊上想讓仆為大王卜筮,可仆的道術不深,恐亂言反被誅。這樣,尊駕且容仆為自己先筮,再做決定,可否?”
“可。那你快筮。”
方士軍卒又蹲了下去,將手中的三枚半兩錢丟了六次,掐著手指頭念念叨叨了一陣。
筮完,方士軍卒抬頭看著莊賈,嘴明顯有點哆嗦,結結巴巴的說“仆可隨尊駕走,不過若跟尊駕而去,仆又怕被當亡卒(逃兵)追緝……”
“這個無妨。”莊賈轉頭對那四個兵卒說“你等回營說一聲,就說,”他轉回頭來問方士“你名?”
“仆名忌高。”
“你等回營就說忌高被車府丞調走了,我自會發文到營中。”
那四個軍卒一齊應下,行禮後離開茅屋。
莊賈正要帶著忌高走,忌高突然又給莊賈跪下了“尊上,仆剛為自己筮,結果是仆不能為大王筮,會有殺身之禍。仆答應隨尊上,是因為仆雖不能為大王筮,但可為尊上筮。”
莊賈剛剛腦中的一閃念,就是想讓這位給自己卜筮。至於說給大王筮不過就是個由頭。就算給陳勝算命,也不妨礙算完陳勝再算自己啊。現在聽忌高這麼一說,他心中高興,這是上天眷顧啊。可嘴上不能直接說。
頗有些遲疑了一陣,他才不太情願的點點頭“如此,你且隨我入城,就在車府暫任我的親衛吧。”
莊賈回到城內,跟呂臣謊稱遇到了遠房親戚,辦了個調令,把忌高調進了車府。當晚,他就把忌高叫到自己的屋內讓他卜筮。莊賈親手丟了六把銅錢,忌高看了陰陽,掐著手指反複算了很久,猶猶豫豫的抬頭看了看莊賈。
“你儘管照實說,哪怕你說明早某就會被砍頭都無妨。”莊賈看著忌高的樣子顯然這命算得結果不吉,反正自己當初跟著陳勝造反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乾,這一陣又是倒黴事兒接連不斷,也不在乎多出忌高算命算出來的那一樣。
“非是對府尊不利的結果。”忌高連忙解釋。
“那就更沒啥可不能說的了。”莊賈暗暗鬆了口氣。
忌高還是很猶疑,然後終於下了決心一般的問“仆要問府尊一事,隻是府尊莫要以為仆在探聽兵事。”
“此處就我等二人,問。”
“大王可是要向東南去?”
理論上說,陳勝準備繼續向廣陵而行的事情,像忌高這種普通軍卒是不可能知道的,當兵的遵軍令而行,不需要知道太多,除非遇到要提振軍心來攻城守陣的時候。而且在此時,這個決定也隻有陳勝身邊的將軍和類似莊賈這樣的親信知道。
忌高這一問,讓莊賈先是一驚,然後就是大喜過望這家夥卜筮還真靈!
“先生所筮不差。”莊賈連稱呼都變成尊稱了,“大王確是要向廣陵去。”
忌高臉色又變了“府尊不可稱仆為先生,仆現為府尊親衛,斷無尊上稱仆先生之理。”
“哎,你這先生還真是小心。好好,以後私下相處時某稱先生,有他人時稱你名。”莊賈有點不耐煩,但還是為卜筮的準確性驚喜著,“先生所筮結果就是大王東去嗎?”
“非。”忌高有點小歉意的說道“筮得的結果是,大王東南行,遇兵氣相阻,返。尊上的未來,則需待大王返時再筮才可知。”
“這樣啊……”莊賈有那麼一丟丟的小失望,不過既然忌高說大王東行會被“兵氣”所阻,就是說大王會遇到有人帶軍擋路,然後還會回到下城父……好吧,先看看忌高這一筮是否靈驗吧,若靈,到時候再筮自己的命運,想必就是絕對準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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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湖畔的鄱邑,鄱君府。
英布大步走進府門,穿堂過廊的走進後麵院內正中書房內,向正在處理公文的吳芮恭敬一禮“臣拜見君上。”
吳芮看到英布很高興,但仍假意嗔怪道“不是說了,在府內不要稱君上,稱外舅,也彆自稱臣。”
“喏,外舅。”英布笑著在案前一側跪坐下來,“布得一消息,會稽項氏一旅已到蘄地,屯於淮、澮、漴、潼、沱五水彙聚處,領軍者為項梁侄,名項籍。”
“哦?”吳芮聞言立即叫人把地圖拿來掛起,站起來仔細看了看,用手比量著。
古時地圖可不像現代地圖是精細測繪出來的,古時地圖基本是用腳、馬車、舟船“量”出來的距離,合並方位而繪製。英布所言這個“淮、澮、漴、潼、沱五水彙聚處”就是現今的五河縣,算是一個軍事上的要地,能夠卡住淮河水運的很大範圍,所以地圖上有相應的標識。
“項氏軍這是要堵截陳勝王東進啊,”吳芮微微歎息,“看來當初項梁接受陳王大將軍的封賜,不過是個權宜的做法,不想樹敵而已。如今陳王被秦人趕出陳郡,損失了大部力量,項梁也就不再虛奉其位。陳王東進必然要侵入項氏的地盤,遣項籍屯蘄地……”
“外舅,既然項梁不允陳勝東進,並在蘄地塞堵,是否項梁已經北進至廣陵一帶?”
“嗯,很有可能。”吳芮敲了一下地圖,回到案前坐下“布啊,我等雖在鄱邑自立,但你也知道我們的實力並不足抗秦來伐。雖然周邊各部均已歸附本君,但實際可控的軍力加一起也不過三萬餘,鄱邑內不過萬五之數。這其中如不是你所攜來的四千多楚卒戰力強悍,像閩越王無諸、東甌王騶搖等也未必願意歸附,那軍力就會更加薄弱。這段時日賢婿與梅鋗一同練兵甚有成效,某現在想問問你,若使梅鋗單獨領軍,可保本君所領之地的平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