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方與和胡陵各留兩千卒,帶著其餘的兩萬人立即趕回彭城,其中有一千多人是新募用以補充攻城傷亡的。
東陽寧君在留縣比秦嘉更早獲得了楚懷王新立的消息,已經早早趕回了彭城。一時間,各方勢力都圍繞著楚懷王登基展開了行動。
秦人這邊,申幽影得了皇帝詔後立即遣人星夜前往大野澤聯絡酈食其;酈食其得皇帝詔後立即與彭越和酈商相商,選出了五十個最具“匪性”、經驗豐富的人等待申幽影的人來接洽;聽風閣細作與申幽影建立了不見麵的信息通報機製;聽風閣細作悄悄向與季鳩同來但留在留縣寧君軍中的人發出指令,要求在不暴露自身的情況下配合申幽影營救景駒全家;季鳩的同夥密會了申幽影,定下配合行動的方式和信息傳遞機製。
楚王駒這邊,寧君與景駒協商,一方麵發出通告說自己才是正統的楚王,項梁所立的楚懷王身份存疑。另一方麵征召彭城軍民加固城防,收集糧秣、趕製守城器械、訓練兵卒和民壯,以備項梁來攻。
按照寧君的建議,景駒還將家人全部遷往留縣,這倒是給申幽影的“護駕”工作了很大的便利。秦嘉趕回之後,景駒的楚王廷共同商議了一個防守和守不住時退守留縣、胡陵、方與的“路線圖”,並決定若連方與都守不住時,景駒可先逃往魏地(也就是後來史書中所稱“梁地”,這個梁地不是梁國,而是魏國國都大梁附近,在後世開封西北),然後伺機北渡河水前往趙地。
趙地?趙國現在不是被李良占據並歸並回秦了麼?其實不然。李良現在能控製的主要是邯鄲郡,對巨鹿的控製力就很薄弱了,所以實際上此時張耳和陳餘正在巨鹿找到個趙王歇,密謀在合適的時機重建趙國。
當然給景駒規劃規劃逃亡“路線圖”比較麻煩,因為若直接向北逃亡距離河水很遠,中間還有個大野澤,若被項梁軍銜尾追殺就逃不了多遠。從方與走水路西逃,項梁軍可以水陸並進進行追殺。
所以必須完全走陸路秘密潛逃向西北,才能期冀萬一能逃出去。但向魏地逃跑有個大障礙就是秦軍,定陶、昌邑眼下都在秦軍手中,景駒的逃亡還不能引起秦軍的注意。當然,也正是因為魏地有秦軍,所以同樣會使項梁軍投鼠忌器,這就是撞大運的事情了。
未慮勝先慮敗,這是孫子兵法啊,其實景駒這邊沒有真正懂兵事大將(季鳩帶來的那些當臥底的是秦軍中選出的中下級軍官,已經是景駒軍中最懂的),而且還沒打就先規劃逃亡也很晦氣。
按說景駒的王廷是不會先去考慮這個的,可架不住有人在寧君耳邊吹小風,把寧君說服了,自然寧君也就借著自己和大王的超鐵關係,來接力說服大王。在寧君耳邊吹這種小風的自然不會是彆人,就是季鳩所帶來的的那幾位兄弟中留在留縣軍旅的,純種的大秦間諜。
項梁這邊,則是摩拳擦掌的準備大舉北伐,先處理掉楚國內部的“雙王”狀態,才能凝聚全部楚人的力量到自己這邊當籌碼打擊暴秦,這是項梁最冠冕堂皇的理念。
項梁現在底氣十足,自身原本擁有三萬訓練有素的軍卒,其中項羽的八千江東子弟兵戰力超強,從項羽為呂臣助攻陳郡的戰事看,所謂秦銳,打打呂臣這樣的“義軍”是沒有什麼壓力的,但碰上項羽的八千子弟兵立即潰敗。
而且,最近又有兩支力量加入了自己的軍中,其一就是英布帶來的五千卒,另外還有一支二萬卒的大軍,是陳嬰帶來投奔的。
陳嬰是個有意思的人,他是東陽縣(就在現在盱眙附近)縣令手下的一個吏員,德行昭著,為人誠信謹慎。山東大亂時東陽縣的一批青壯殺了縣令,聚上數千人,想找個領頭人時就想起陳嬰來了,任你如何推辭也不行,不乾也要乾。接著由於參加的人數慢慢增加到了近二萬,這些人就想讓陳嬰稱王。
陳嬰稱王,擁戴他的那些人就能當大官,多有吸引力。這倒讓我想起唐末和五代十國那一段裡,不少人被自己的部下強行逼迫造反稱王,就連宋太祖趙匡胤的黃袍加身也是部下將領們搞的突然襲擊,所以趙匡胤稱帝後不得不玩兒了一手“杯酒釋兵權”,免得那幫家夥哪天對自己不滿了又擁立另一個人造自己的反。
陳嬰的老娘看這架勢不對,就對陳嬰說啊,我嫁進你陳家就沒聽說你家祖墳有這麼根當貴人的青蒿子,現在你被這麼擁戴可不是啥好事,不如另外找個主兒投奔,事成可以封侯,事敗因為你不會是最被關注的逃起來也容易。
陳嬰一聽,老娘說的對哇,就連哄帶騙的跟那些擁戴者說,你們看咱們其實都不算會打仗的,項氏世代為兵家,跟著姓項的混才能真正打贏暴秦,大家才能一起當官發財。這幫人覺得大師兄……咳咳……大首領說的對啊,於是陳嬰順利的帶著這兩萬人就投奔項梁了。
項梁也算對得起陳嬰,熊心稱王後,給了個上柱國的官銜(楚國的上柱國似乎不太值錢,像個榮譽稱號,很多人都被封過這玩意兒,還有就是令尹這個官,也是這樣),比較實惠的是給了五個縣的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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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書上,項梁死了陳嬰就跟著項羽混,項羽被劉邦打敗了陳嬰又跟著劉邦混,最後混成個堂邑侯。這個侯待遇不是很高,隻有六百戶的食邑,但陳嬰後來給一個什麼王當了國相,食邑增到了一千八百戶,在漢初這一大堆“侯”中排行86。陳嬰後代也小輝煌了一下,他的孫子陳午娶了館陶公主成了駙馬,生了個曾孫女陳阿嬌,就是“金屋藏嬌”那位,給漢武帝當了幾年皇後。曾孫、玄孫都有尚公主的,所以陳嬰這一家最後的結局還算很不錯。
看到這兒,就不能不說劉邦老同學在起事之初真是百事不順、荊棘坎坷了。起事時幾千人,好容易連蒙帶搶拉壯丁的夠著萬人大軍這個門檻,雍齒一反水,又成幾千人了。陳嬰很被動的被人推著走,居然就輕鬆湊出兩萬人當做投靠項梁的資本,隻能感歎孟老夫子那句話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曆史上劉邦最終是混出來了,但在這個故事裡麵,劉邦最後算是白吃了這堆苦了。
扯遠了,繼續說項梁。項梁得了英布和陳嬰所帶的力量,所擁有的軍卒數量暴漲到了五萬多近六萬,再加上項羽回報說秦銳軍戰力並不強,因此信心極度增長。至於秦嘉那兩三萬人,項梁根本就沒放在眼裡,一群沒有多少訓練的泥腳杆子和城狐社鼠而已。當糧秣兵甲等輜重準備停當,項梁就命英布帶著一萬五千人沿泗水而上去打彭城,自己則帶著大部隊慢悠悠的、遠遠的跟在後麵。
……
酉末時分,南濟水北岸。
一隊盔歪甲斜的敗兵,大約有三十多人,簇擁著一個身著亮甲的貴人剛剛上岸,正從水邊十幾條小舟上拉下一匹匹戰馬。一匹相對最雄俊的白馬先拉到貴人身邊,一人跪地請貴人踏身上馬。
說是貴人,衣料戰甲也確實很顯檔次,隻是全身上下灰土爆煙,儒雅的麵容早就被汗水將蒙塵衝的一道一道的,已經汙濁不堪,露在皮盔外的發絲也成了灰黃色,一根一根在小風中飛舞著。
貴人跨上戰馬,回頭望了望夕陽照耀下的水麵,又看了看西天樹梢上僅留半圓的血紅落日,長歎了一口氣。
這個貴人自然就是景駒,楚王駒。
在項氏軍的攻擊下,在英布這個悍夫的衝殺下,景氏王軍幾無還手之力,一敗而再敗。
在英布率軍來到彭城之前,大司馬嘉已經及時率軍趕回了彭城,在城外的東麵紮下了營盤和陣勢。因為,任何南方軍隊要打彭城,必以泗水載運糧秣輜重,軍卒即便徒步行軍也是沿水而行。
英布軍從泗水向彭城行進中,斥侯發現了秦嘉的陣營,英布就在秦嘉陣東五百步處列陣。雖然此時天已近黃昏,但英布並沒有紮營以待來日再戰,而是陣型一成,就直接發起進攻。
英布在代國,尤其在霍邑之戰中,得到了李左車的悉心指導,算是正式從軍的啟蒙課程,然後在離開代國輾轉南進到鄱邑的路途中也打了一些小仗,對軍事才能的增長起到了一些小作用。在鄱君吳芮麾下協同練兵,同時刻苦自學,軍事才能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自投奔項梁後,又進一步得到鞏固,再加上本身凶悍善戰,因此在項梁軍中是排名前五的戰將。項梁作為兵家顯然是慧眼識人的,要不也不會把此次伐秦嘉的重任交到英布手中。
當然,彆人也可以說項梁這是用消耗雜牌軍的實力來保存自家嫡係力量,因為英布所率的一萬五千人中,五千人是英布自己從鄱邑帶來的自家“嫡係”,而另外一萬人則是陳嬰那兩萬人中隨意劃撥出來的。
說項梁如常凱申一般排斥異己本老拙是不信的,作為楚懷王下第一人,隻要在我麾下,就都是我的人,我的力量。在三萬項氏核心嫡係軍的戰鬥力下,尤其是在項羽八千子弟兵的恐怖力量籠罩下,任何歸屬了懷王的的勢力都隻能真心同化,接受項梁指揮並全力以赴。
所以項梁讓英布帶著這樣組成的軍隊去打景駒,隻能說項梁對景駒和秦嘉的力量實在看不上眼,讓英布帶著這些貌似“雜牌”的隊伍出戰不過是給他們一個正規作戰的練手機會而已。
秦嘉軍的斥侯也早就探知了英布軍的動向,隻是秦嘉本以為天色已晚,英布會在數裡外先紮營。當斥侯報說英布軍在結陣時,秦嘉才匆忙把自己的軍卒拉出營盤布陣。
英布擺出了一個雁行陣開始衝擊秦嘉的方陣,開戰之初自然是弩箭對射。兩方兩輪對射下,秦嘉軍訓練不足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陣型開始變得有些散亂。這還是經過季鳩那幫人努力練兵後的結果,不然一輪對射就會出問題。
英布的雁行陣中央藏著自己的那五千人,一看秦嘉陣型不穩,這五千人立即變陣為錐形陣,隻一次衝擊,秦嘉軍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