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也無需為此掛懷。”項梁微笑著,“奪地,也要先滅其軍才能長期據有。當初遣當陽君北伐,隻是要其平滅偽王駒,並未以占城為主。現今方與在我手,就先奪昌邑和乘式,再奪定陶與葭密,然後就可直逼臨濟。此時陳留秦軍必然來擊,若將陳留軍擊敗,則滎陽可獲。暴秦若失敖倉,則山東無其軍倉矣。待某攻陷雒陽後,就可直趨函穀而下關中。項籍與英布均曾與秦銳接戰,在他們看來,秦人非我敵手,軍師又何須擔憂暴秦不滅?”
坐在軍帳下首的項羽和英布對視一眼,都自得的笑了起來。
英布早就忘了當初在霍邑被公子嬰堵著打得沒脾氣之舊事,向著主位上的項梁和側位的範增一拱手“君上,軍師,屬將所部追擊景駒至昌邑,昌邑秦軍立即棄城而去。屬將親追景駒已至定陶以西,也未見定陶秦軍蹤影。若不是秦人斥侯無能,就是定陶秦人不敢出戰。也就是張楚王所屬那些揭竿者倉促成軍,才會被秦人以刑徒組軍的所謂秦銳所滅。屬將率領由武信君所編練的勁旅出擊,那些秦銳隻有潰敗一途。”
項梁也笑著瞥了一眼項羽“項籍在陳郡所遇到的秦銳也是如此,對呂臣部戰力甚強,然遇到項籍那八千子弟兵,就立即潰散。”
他轉頭看向範增“既然秦軍沿東西和南北諸水道置兵,我們也分兩路進擊,好讓秦人兩麵不能相顧。”
範增撫須點頭“一路可由碭郡出,以一部佯攻陳郡,吸引秦人注意力,實則沿渙水先下雍丘,然後直指陳留。此路先行,讓秦人認為我等將從南至北而進。”
“另一路則由薛地出,經方與先下東緡,然後攻昌邑。雖秦銳號稱有二十餘萬,但南北和東西各成一線,實際每城駐軍多的如陳留、定陶等城,也不過五萬。按斥侯所言,雍丘秦軍不到三萬,其中九成為郡兵,更無戰力。”
範增頗為自得的擺手把帳內的將軍們一圈“自滅偽王駒以來,各路義軍齊聚武信君麾下,我楚軍兵力已過十五萬。楚國之地,同心協力,已無外部威脅。所以此番伐秦,可留萬卒禦都城,其他兵力儘可全出。”
“軍師此言大善。”項梁把目光轉向身側高掛的牛皮地圖,看了一會兒“沛公,項籍。”
劉邦和項羽馬上站起抱拳“屬將在。”
“就由你二人為首,領五萬卒沿南北線攻伐陳留。”項梁頓了頓“我聽聞你二人已盟為兄弟?”
兩人對視了一眼,再次拱手“稟君上,實有此事。”
項梁笑了“既如此,你等這一路,就由劉季為首,羽兒可有異議?”
項羽又看了劉邦一眼,對項梁抱拳應道“屬將遵令,沒有異議。”
劉邦連忙也對項梁施禮道“屬將會與將軍籍相商而戰,必不負武信君所托。”
項梁滿意的點點頭。讓劉邦為首不過就是個客氣話,顯得自己並不任人唯親。他早看出劉邦和項羽結拜隻是一個向項氏示好、表示效忠的心意。劉邦歲數居長,但項梁絕對相信這五萬人實際依然是由項羽真正指揮的。
“沛公可起本部一萬步卒,再撥你兩千,項籍帶本部八千騎卒。項聲、英布、呂臣。”
三人起身敬禮“屬將在。”
“爾三人各領萬卒,歸劉季和項籍指揮。”
“喏。”
範增先向項梁以目示意,表示自己有話說,然後對下麵的五人吩咐道“沛公,你可令將軍臣(呂臣)與將軍聲(項聲)合兵兩萬佯攻陳郡,攻三日後將軍聲悄悄沿沙水轉進渦水北進雍丘,留將軍臣再牽製秦人數日,也悄然北進。沛公與當陽君(英布)帶另兩萬卒沿渦水北進,將軍籍則率騎卒先行至雍丘北渙水一側,阻住雍丘秦軍北逃及陳留援軍南進之路。沛公與將軍聲協調好進軍速度,務必同時抵達雍丘,四麵合圍,造出大聲勢。”
劉邦連忙抱拳“謹遵軍師妙策。”
項梁見劉邦恭順無比,說道“軍師之策乃大方略,具體實行,還需沛公莫要固守成規,因時而動。”
劉邦謙恭的看了看項羽,回應著“屬將以一亭長起兵,未經大戰陣,具體實行軍師方略時還需將軍籍多加指點。”
劉邦一直這麼客氣,項羽也要表示表示“軍師請放心,屬將必將與碭郡長齊心協力。”
“嗯。羽兒,我有一令與你,就是不可殺降。”項梁用嚴厲的目光瞪了項羽一眼。
項羽一窒“呃,喏,屬將遵令。”
項梁嘴角微微一翹,環視著軍帳內諸將“沛公這一路先行,旬日後,本君與諸將兵發東緡和昌邑,務使秦人左右難以相顧,一舉破秦!”
所有帳內軍將一起起身抱拳,暴雷似的喝出一聲“喏!”
鹹陽,六英宮。
項梁的軍謀,不幾日就傳到了鹹陽。
“這一消息可傳給了章邯?”胡亥拿著竹簡在項梁預定戰區那幾個郡的拚接起來的沙盤周圍踱著步,問姚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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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胡亥的變聲期已經結束,聲音開始變得低沉並帶有幾分磁性。雖然個子長得不多,但聲音加上氣度,已經越來越有帝皇的威壓。
“遵陛下前詔,有關楚軍的消息,都是同時傳給大將軍邯的。陳留快傳,大將軍得到消息後已經由陳留啟程前往定陶,留長史欣(司馬欣)和將軍起(公叔起)於陳留,配合郡守通(殷通)的雍丘守城戰。”
陳平用長杆點了點陳留和雍丘“郡守通兩萬多以郡兵為主的軍卒,麵對四萬楚步卒應守不了雍丘幾日。陛下既然要使項梁相信秦軍無備,雍丘也要落於楚軍手中,才可讓項梁認為己計得成。雖然傳回的消息說項梁要在劉季和項籍軍啟程後十日才向東緡、昌邑進發奪城,依臣看來,項梁在未獲劉季軍攻取雍丘的消息前,就算拿下昌邑,也會暫停向定陶的攻伐。”
“項梁自詡世代兵家,項籍在陳,英布在昌邑,都已見到過秦銳並不如之前平張楚和滅魏時的戰力聲威,難道上卿認為項梁仍無必勝秦銳的信心乎?”胡亥很好奇為啥陳平會有這種判斷,曆史上項梁因自大而敗亡,應該是很具自信的。
“項梁認為楚軍必勝秦軍,這一點是無需置疑的。然兵者凶器也,這是項氏麵對秦軍的首戰,他抱有巨大的期待,期冀能一鼓作氣將山東秦銳徹底擊潰並屯兵函穀關前,大振自己的聲威。所以他才兩線一同攻伐。可以說,項梁已經將自己的力量全都拿了出來,因此也不得不小心謹慎。”陳平耐心的向皇帝解釋著。
胡亥慢慢的繼續繞著沙盤踱步,不時用手中寫著快傳消息的竹簡敲一下手掌。
轉了半圈他站住問馮劫“太尉,項梁佯攻陳郡,是想要吸引我方的注意力,如果陳留秦銳發兵陳縣最好,能減少劉季攻雍丘時陳留可派出的援兵數量。但是如果我們就勢放棄陳縣,將那一萬秦銳調向雍丘,項梁的想法豈不是不但落空,還增加了劉季攻取雍丘的難度?”
“雖然放棄陳縣也能讓佯攻陳縣的呂臣軍加入到攻雍丘一方,但秦銳的戰力勝過呂臣軍,項氏也是很清楚的。或者,待項聲悄然離去後,陳縣秦銳直接出城將呂臣擊潰,然後北進從後方奇襲劉季軍,使雍丘之謀徹底失敗,項梁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胡亥這最後一句話讓殿內的人都笑了。
馮劫努力收斂了笑意,向皇帝自己的看法“陛下,臣以為,秦銳棄陳縣北進,其行軍速度跑不過呂臣派出的軍驛使,因此從後麵突襲劉季很難實現。陳縣秦銳棄城北行,項籍的八千騎軍也會依仗馬速繞過雍丘先行於半途阻截,加上呂臣軍隨後追殺,因此秦銳棄城並不會對攻雍丘的楚軍產生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