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微微一笑“伯叔卻也不要太長秦人的誌氣,從秦人擊敗梁叔武信君後沒有趁楚軍新敗而全力攻楚角度看,秦人的軍略也沒什麼特彆的,惟仗其甲多兵利而已。若秦人當時順勢南進,我等恐怕隻能避其鋒芒,此刻至少已退到東海郡,甚至要退回會稽郡。就說現在,秦人以邊軍替刑徒軍,看其打算也非向楚,而要伐趙,這就給我們一個機會,待其全力伐趙時擊其後背,重振大楚軍威。”
在座諸人看項羽一掃項梁敗亡時的悲憤和項氏被懷王奪走軍權後的沉寂,又是原來那個意氣風發的扛鼎將軍,大家心情都和春天的陽光一樣明媚著。本來他們跟著項梁起家,定陶之戰前也是戰無不勝。
項梁戰亡後懷王收兵權,重用宋義封其為上將軍,隻因為宋義斷準了項梁之敗。能有這樣的判斷說明宋義是知兵之人,可宋義從未領兵,在座諸將心裡都沒底。
從軍事角度上,他們對項羽的信賴要更多一些,因為項梁生前也非常重視項羽的領兵能力。所以當項羽遣人聯絡他們時,項氏家人自不必說,龍且等非項氏諸將也立即表示了願聽號令的忠心。
龍且舉爵向項羽致意“將軍之言使我等振奮,我等願誓死效力將軍。隻是,若秦伐趙,大王是否會出兵救趙,讓將軍有帶領我等重振軍威的時刻呢?”
丁固先向項羽致意後也多少帶有一些憂慮的說“將軍,即使大王同意救趙,想必也會以上將軍為主將領兵,將軍最好的情況下當為次將。若將軍在軍中無決策權,此戰勝敗,屬將心裡沒底。”
項羽有些沉吟“龍且之慮倒是多餘了,大王已經遣使與趙盟,並達成了燕趙齊楚四國盟約,無論秦伐哪一國,四國都將出兵合力擊秦。丁公的擔心倒是存在的,從大王儘收兵權並以宋義為上將軍,說明大王對某及在座諸將將兵的能力是有疑慮的。這也無妨,若上將軍領兵援趙,即使某為次將,也會儘力輔佐上將軍決策。而在戰陣之上,上將軍居中指揮,真正與秦戰者必為我等。隻要我等擊敗秦軍,那時大王也會相信我等之能。”
曹咎有些不解“燕趙齊楚四國盟,為何不與代國盟?代稱王甚早,原本即是趙地。若秦伐趙,代也距離趙最近。”
項佗苦笑“代確實稱王很早,且稱王後也有伐關中之舉,當陽君(英布)時任代大將軍率九萬卒伐秦,然在霍邑為公子嬰所阻,傷亡甚巨。代王不允當陽君增兵之請,撤軍止伐改為守勢,當陽君怒而離代投鄱君。”
“從那以後,秦代於霍邑相持,再未交戰,誰也不清楚是代王與秦帝間有什麼秘密盟約呢,還是秦帝昏庸懶理。前番李良為張耳陳餘軍所迫,攻代所控的滏口陘東關入太行,轉道屯留至長平。陳餘叩請代王開關允其追殺李良軍被拒,所以趙代之間有了嫌隙。代國居於虎狼之秦身側,南有河東霍邑,西有雁門,兩麵受秦,恐不會助趙,否則秦若全力伐之,代必亡。現在代王就是一個小心翼翼的苟且之徒,無法指望。”
在座的人都同樣覺得怪異,也都同時流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項莊對項羽不用太客氣,所以直接問出了一個大膽的問題“大兄言稱將全力輔佐上將軍決策,但若上將軍不聽大兄良策,行必敗之舉,大兄又當如何?”
項羽掃視著在座諸將,雙手舉爵深施一禮“真若那樣,籍還望在座諸君支持。”
這就是站隊的時刻。
這些人本來就是項羽和範增私下謀劃中挑出來最忠於項氏的,當然也就毫不猶豫的都舉爵還禮“我等唯聽將軍之令。”
項伯覺得這陣仗太反叛了,所以在行禮飲酒之後又抹起稀泥“某覺得大王既信上將軍,上將軍也必不會讓大王失望。我等忠於大楚,忠於大王,所以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大王和楚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諸君仍當以大楚和大王為重。”
項羽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效忠,所以接著項伯的話趕緊往回摟“伯叔說的對,某望諸君支持,也是為大王和大楚,我項氏也罷,諸君也罷,都是大楚的軍將,隻要上將軍所為利於大楚和大王,籍也必遵上將軍之令。”
大家於是又共飲一爵。
丁固雖然和諸將一起慷慨激昂,但卻對項伯和項羽最後說的話很是腹誹“什麼是最利於大王和楚國的事情,還不是你項籍去判斷?”
不過他也是跟著項梁起家的將領,對項羽的領軍能力也是極為敬佩的,而且楚軍中項氏的力量雄厚,宋義則在軍中沒什麼根基,所以他也隻有跟著項羽才會有前途,能讓他參與這個私人小宴也是項氏對他的認可。他隻希望項羽打了勝仗後不要像項梁那樣驕狂,兵敗被俘的日子可不怎麼好過。
項羽已經為秦軍伐趙做好了救援趙國的心理準備,趙王歇和張耳、陳餘也做好了被秦討伐的心理準備。隻是,趙國的君臣完全沒有項羽那種必敗秦軍的堅定心態,而是頗為惶惶不可終日的末日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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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耳和陳餘都清楚,他們倉促間招募到的趙軍,彆說與訓練有素、長期戍守關中北邊的北疆軍比,就是跟大半刑徒組成卻又戰無不勝的秦銳軍比,也幾無勝算。當初李良弑殺趙王武臣讓趙國一夜之間崩塌,張耳和陳餘自覺有責任重建趙國,同時也是因為秦銳軍對上了武信君的楚軍,他倆判斷項梁雖然兵力不如秦銳軍,但戰法戰力應該略站上風,而秦銳軍的兵力稍多,所以秦楚兩軍至少是勢均力敵,應該能打來打去的打很久,這個時間足夠他們擊敗李良並重建趙國。
秦楚之戰伊始,秦一直在敗,他們還挺高興,一邊招募兵卒,一邊不急不緩的進行訓練並著手攻擊邯鄲郡。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武信君的連番勝利卻最後一把全輸了出去,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這下趙王歇和張耳等人慌了。
本來他們在項梁與秦銳決戰前就已經取得了巨鹿郡,慢慢準備著到一定時候就去攻擊李良,可項梁一敗,他們就隻能在入冬前兵力剛達到十萬時,倉促發出七萬訓練不足的軍卒去取邯鄲郡並想要消滅李良,結果最後還是讓李良跑了。
這個冬天趙國的軍卒過的非常辛苦,冰天雪地也無止歇的不停練兵,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嘛。好容易君臣們對趙卒多少有了點兒信心,秦軍換防了,換上來打跑了匈奴的凶悍邊軍!
現在他們一麵強化信都城防,一麵瘋了一樣的玩兒命繼續操練,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總不能坐著等死。秦人有二十萬久經戰陣之卒,趙國隻有十萬新卒如何夠用?
鑒於趙國軍卒數量不及秦軍,陳餘再次開始在趙境內“拉壯丁”,張耳則將巨鹿郡內駐守的五萬卒又調了二萬到信都,使信都再次達到了追殺李良時的七萬卒,而在巨鹿隻留了三萬卒。
比較好的消息是,陳餘已經又在趙境搜刮到了將近五萬新壯丁,雖然這些新卒裡麵占了大多數的是老的老、小的小。
秦二世三年二月。
這一日趙王歇又在王宮內和張耳合計現在趙軍的訓練情況以及揣測秦軍何時能完成換防開始攻伐趙國,他們盼望已久的斥侯報告終於來了。消息不來則已,一來就連續不斷。
“秦軍在大將軍王離的率領下,已經從白馬津渡過河水,向北殺來,旗幟上有名稱秦嘯軍。”
“秦軍采用了一種奇特的四個輪子的革車,看上去每車可載物五十石。秦人用雙馬拉車,行進速度每日可達五十裡。”
“秦軍已占安陽縣,距離邯鄲隻有百五十裡,三日可至。”
……
“向齊燕趙的求援使者都派出去了吧。”趙王歇臉色青白,手指微顫。
“奏王上,秦軍渡白馬時就已遣出。”張耳沒有在內心中譏笑趙王膽怯,因為他自己實際上也是強作鎮定,“王上,臣有一策,不知王上……”
“國相速講。”
“臣請將信都周邊的七萬卒撥四萬守邯鄲,若不守邯鄲則秦人當直奔信都而來。而邯鄲有守軍,秦人隻能先奪邯鄲,再圖信都,否則會擔心兩麵夾擊。邯鄲守得住多久,則信都可安多久。若邯鄲失守,因距信都尚有三日之程,信都三萬卒亦可保王上移駕巨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