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上一年初冬頂住諸侯軍進攻關中之後,在離開鹹陽前往金城時被皇帝很嚴肅認真的詔令過管好你那彪悍的邊騎,堅決不許歧視宋留部的降卒軍,還要把那些人訓練成百戰銳騎。
胡亥此番親臨金城後,還專門假模假樣的微服訪了訪軍營裡的降卒,雖說歧視多少還是有點兒,但也可歸入老卒練新卒的暴虐範疇內,至少遠沒有達到結仇的程度,胡亥也就基本放心了。
不過他還是碎嘴婆婆一樣的敲打王離,秦銳那五萬卒到了之後,要一視同仁。
王離自然不敢腹誹皇帝,隻是略帶委屈的提醒聖上,俺已經在伐趙時和秦銳合作過了,俺歧視誰了麼?
胡亥也沒有什麼藏在心裡的小尷尬,直接耍起了無賴之前沒有不等於之後沒有。
王離麵對這樣的昏君,也隻能有苦自己咽到肚子裡。
原定的跨河西進時間定在了四月,所需的糧秣、四輪革車、軍械基本到位。金城本就距離秦國曆來的養馬之地西垂很近,還可以向月氏購入馬匹,所以軍馬倒是從來不缺。
此刻在臨時行宮內,雖然王離在座,可皇帝下達的詔令卻和他沒一毛錢的關係皇帝在向巴郡的郡守瀾下詔,讓他抓緊再對江峽內的淺灘、暗礁進行調研,要把豐水、枯水期的各危險江段水流情況畫出,並在枯水期時,對能上去人的暗礁、暗灘,在上麵設置標誌,並編製江峽四季行舟法。
還有就是開始大規模在巴蜀伐木造舟。
另一個詔令也與巴氏族人相關皇帝詔令漢中郡尉巴普,派人重新調查從漢中順漢水而下運兵到南陽的可能性。
雖然這些事兒和王離貌似沒啥關係,但他馬上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聖人這是在為重新占據山東提前做準備!
從巴郡沿江水東進,最難通過的就是江峽,暗灘暗礁,淺灘亂流,密布在整條峽穀內,聖人要巴郡守去調查徹底掌握這些情況,那麼一旦需要,就能用江舟把數萬軍卒送出,沿江水順流而下,由南向北包抄整個山東大地。最直接的就是能先將南郡奪回來。
至於從漢中順漢水而出,則直接可用突襲的方式將南陽一舉攻下。
兩路大軍一南一北,南郡和南陽就如囊中之物一般。
“聖上,”王離臉上掛滿了熱切“要是日後重伐山東,可萬勿忘了臣。”
胡亥微微一笑“你要是這幾年能順利的將西域三城築好,我不是已經帶了任囂來接替河西走廊的留守了嗎?當初伐趙,你遵我密詔而敗,背上了不好的名聲,再伐山東我必然以你為主帥,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補償吧。”
王離聽得血往上湧,臉色通紅,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深深的行了一個正拜禮。
這樣的皇帝,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在河西,你若能不與月氏人衝突,又能順利的將赤烏鎮和弱水峽口的城築好,兵力分配好,我就會先複你的大將軍職。”胡亥淡淡的許諾著。
“當然了,若你幸運的話,正好撞上匈奴人來伐月氏,你又能將匈奴人打回弱水峽穀並鎖住他們南犯之路,那弱水峽口的城就算尚未築成,大將軍的職銜我一樣會馬上還給你。”
王離更說不出話來了,隻是俯首不起,以示感激。
“好啦,起來吧。”胡亥對自己收買人心的手法和結果很滿意,知道從這時起,王離這個桀驁的大將軍已經真正成為了自己的心腹大將。
之前王離在伐趙時奉詔敗戰,一是遵胡亥的皇帝身份和詔令,並有開辟河西走廊開疆建功的前景為誘惑,二是當時的軍情下,若要儘力保存秦嘯軍卒,也隻能遵詔而敗才是上策。皇帝現在承諾給他再伐山東恢複名譽的機會,並很快就會再拜他為大將軍,一環套一環,心思縝密,讓王離覺得這位小聖人深謀遠慮且對自己青眼有加。
要知道,聖人最先用的是章邯,章邯的秦銳卒說起來戰鬥經驗不如王離手裡的百戰邊卒,可章邯的指揮能力以及對秦銳的訓練和治軍,讓秦銳的戰力表現並不差於他的秦嘯。
還有任囂,也算是當年率數十萬眾征服百越的名將了。
大秦現在不缺大將軍。
那麼誰來主領再伐山東之戰,就成為幾個夠格做大將軍的人之間的暗爭。
現在皇帝擺明了隻要自己在河西做的好,這個位置就是自己的,王離怎麼能不發自內心的感恩和忠於皇帝呢?
稍稍冷靜下來想了想皇帝的話,要在河西月氏人的地盤上築城,還又不能和月氏人產生衝突,雖然聖人已經再次將客卿賈派去月氏王庭出使,將軍囂也隨同前往,會給王離儘力創造一個較好的周邊氛圍,但在保持與月氏部落的良好關係下在人家的地盤上築城、建驛站,這中間的分寸拿捏確非易事。
想到此,王離又冷靜了幾分。
“你對客卿建言今年在弱水峽穀築一土圍營,並駐偵騎一千有什麼想法?”胡亥又問道。
這事兒皇帝剛到金城的時候就提過,讓他想想是否可行,並沒有讓他當場答複。現在皇帝又問起來,加上剛剛說要與月氏搞好關係,王離已經有了答案。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臣認為客卿方略甚善,唯有客卿說若匈奴來犯,以百騎西向月氏人示警略有不便,主要是語言問題。月氏王庭有會講秦語者,沿途部族就未必會有這樣的人。語言不通,反而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那你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臣覺得弱水峽口的土圍營中,可建議月氏也遣人留守,不用太多,能做譯者即可。若月氏人不放心,也可進駐一個千人隊。這樣若匈奴人來,向月氏人示警的事情就由他們來做。當然臣此前已經在金城附近選了部分曾與月氏打過交道的人,加緊對月氏語言的習學。”
王離停下看了看皇帝,發現皇帝沒有發問,就繼續說“聖上給臣調了八萬卒,原本五騎三步,現已皆為騎。臣準備在金城留二萬騎,金城至赤烏鎮中間設驛站二十四,每站百騎。赤烏鎮至弱水峽口設驛站二十,因弱水峽口暫不築城,所以這二十驛站是暫時的,入冬即會連那千騎一同撤回,所以每站二十騎,加上弱水峽口的千騎,為三千八百騎。剩下五萬六千騎都暫駐赤烏鎮城及附近。”
他喘了口氣,端起案頭酒爵飲了一口“匈奴真的來犯,若其西侵月氏,臣就提調五萬騎跟隨其後,與月氏人夾擊之。若其東犯赤烏鎮,臣這五萬六千騎讓匈奴人更討不到任何好處,而且還可速調金城的二萬騎來援。”
他微微一笑“臣在九原時,因聖上一直說偵敵詳情的重要性,所以臣早就打探過匈奴的情況。河西正北的右屠耆王部族,控弦之士不過五、六萬,除非匈奴王庭與右屠耆王部合兵,否則臣又何懼之。”
“如果冒頓單於真的與右屠耆王合兵進犯河西呢?”胡亥忽然想到這不是不可能的。
“兩部合兵,則控弦士可增十萬。”王離臉色微變,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臣以為在有九原和東胡的威脅下,冒頓單於應不會如此大動乾戈。若其真這般瘋狂,那臣儘力拖住他們,聖上可詔雁門樓煩軍聯合代軍拖住左屠耆王,並詔九原大將軍邯出五萬騎直奔匈奴王庭,抄其後路,儘屠所遇部落。”
王離又停頓了一下以加強效果“如此,匈奴當亡也。”
胡亥滿意的點著頭“我也不覺得冒頓單於會如此瘋狂,但也不能不防。既然這樣,我就給九原和雁門雲中發出詔令和虎符,一旦匈奴全力犯河西,就讓他們接訊後依你的大略行事。”
“卿甚好,朕很滿意。”胡亥用讚賞為這個君臣對話畫下了句號。
胡亥丟了山東,自我感覺卻依舊良好。
項羽得了山東,卻發現在自己強勢的稱西楚霸王之後,各種大小麻煩卻壓不住。
思來想去,終於歸納總結出,最大的兩個麻煩,來自自己“尊奉”出來的義帝,和那個被自己塞到暴秦身邊,應該朝不保夕戰戰兢兢度日的“義兄”劉季,啊不對,是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