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有些老舊了,幾張磨得發亮的長凳整齊地排列著。
店內彌漫著濃鬱的糯米香氣,摻雜著桂圓和紅棗的甜蜜。
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在廚房裡來回穿梭。
“蕭爺,這兒,這兒。”樂霆眼疾手快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一邊用餐巾紙仔細擦拭著桌麵,一邊絮絮叨叨地解釋,“這個位置好,能看到外麵的街景。”
蕭硯靜靜地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漸漸熱鬨的街景上。
很快,老板娘端上兩碗冒著熱氣的八寶甜粥,米粒熬得軟爛,蓮子、紅棗、桂圓和一些其他果料點綴其中,還撒了點白糖。
“您嘗嘗。”樂霆獻寶似的將粥往蕭硯麵前推了推,“這是老板家的招牌。糯米是從江南運來的,蓮子是新開的湘蓮,桂圓是從福建找人帶的。”
蕭硯拿起瓷勺輕輕攪動,米香和桂圓的甜香在熱氣中彌漫。
他輕嘗一口,粥的溫度剛好,米粒軟糯卻不失韌性,香甜渾然天成,絲毫不顯突兀。
這味道,竟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母妃親手給他熬的甜粥。
那日他被大皇子推下池塘時,才六歲。
池子原本是種荷花的,但入了冬,早已枯敗。
池水寒涼刺骨,他在冰冷的水中掙紮,喊著“救命”,卻無人來救。
岸上的兄弟們大笑著看他在水中撲騰,說他是野種,活該凍死在池子裡。
直到他沉了下去,那些人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慌忙跑開。
若不是巡園的老太監發現得及時,他早已沒了性命。
那日回去後,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嘴唇凍得發青。
母妃抱著他,流著淚給他擦乾身子,又親手熬了甜粥給他暖身子。
那時的甜粥和眼前這碗一樣,都帶著桂圓的香甜,溫度剛好。
母妃的手很暖,一邊喂他喝粥,一邊輕聲哄他。
蕭硯望著眼前的甜粥,出神許久。
直到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他才從回憶中驚醒。
“蕭爺,您怎麼了?”樂霆擔憂地看著他,那雙總是帶著痞氣的眼睛此刻滿是關切,“是不是太甜了?要不咱們換彆的?”
蕭硯搖頭,目光落在那隻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手上滿是繭子,常年都在乾體力活,並不好看。
“沒事。”蕭硯輕聲說,沒有抽回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樂霆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您慢慢喝,我給您盛點桂圓。”
那邊蕭硯慢條斯理的吃著,樂霆倒是三兩下就吃完了。
這會兒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趕著去上班的,有推著三輪車賣早點的。
樂霆望著窗外逐漸熙攘的街景,目光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看向蕭硯,聲音裡帶著幾分不確定“蕭爺,咱們接下來去哪?”
蕭硯放下瓷勺,抬眼看他“先去找狗剩的爹。”
“您您要跟我一塊去?”樂霆聲音發顫。
狗剩老家離這兒遠,交通也不便,蕭爺沒身份證,坐不了火車高鐵,他們隻能坐汽車。
“自然是要陪你走這一趟。”蕭硯語氣平淡,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張身份證,“那老人家失了兒子,總要有人去看看。”
這還是c088提醒他的,說給他弄了個身份證,辦了個戶口,要不然人就是黑戶了,乾啥都不方便。
c088給蕭硯身份證的時候,還給了他幾張卡,說是裡麵有錢。
但蕭硯不會用,他準備找個時間,也交給樂霆。
樂霆看著那個身份證,愣了好一會兒,一開始是真覺得怪異,但後來又想到蕭爺那是有著通天的本領。
小小身份證,拿捏。
他抹了把突然發酸的眼睛,接過身份證“那邊隻能坐火車,得坐三個小時,您受得了嗎?”
他想起蕭爺第一次坐他那輛破車時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擔心“而且那邊條件差,連個像樣的住處都沒有”
“我既然決定留下,就不會在意這些。”蕭硯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先去火車站,你來安排便是。”
“那咱們等下就走?”樂霆笑著問。
蕭硯點點頭。
“火車票我現在就去買。”樂霆掏出手機查時刻表,“上午還有一班,要是趕得及,咱們中午就能到,您放心,我買軟臥,讓您躺著舒服些。”
蕭硯抿了口粥,想起上次跟老李他們找線索,他們非拉著他坐那個鐵盒子時的情形,眉頭微蹙“上次那個,晃得厲害。”
“火車比那個客車穩當。”樂霆趕緊解釋,“我給您要個靠窗的位置,您要是覺得悶,還能看看風景,再帶點零食和水,路上餓了就能墊墊肚子。”
他一邊說一邊在手機上點來點去,生怕錯過了班次,末了又抬頭看了眼蕭硯“您要是不習慣,我就買貴點的商務車廂,那邊人少,您能休息得安穩些。”
蕭硯看著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突然有些想,雖然以前也有人貼心為他操勞,但那些太監宮女,不過是例行公事,哪裡會是樂霆這樣,真心緊張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隨你安排。”他輕聲道,“我陪你去見老人家。這一路,你也莫要太過自責。”
樂霆眼眶又紅了。
他知道蕭爺這是在開解他。狗剩的死,歸根結底是他這個做大哥的沒護住人。
可蕭爺不但不怪他,還要陪他走這一遭。
“先吃完這碗粥。”蕭硯推過自己那碗還剩了大半的粥,語氣難得溫和,“養足精神,好好跟老人家說話。”
眼淚啪嗒一聲掉進碗裡,樂霆趕緊低頭,生怕被蕭硯看見。
早晨的火車站人不少。
樂霆拎著從便利店買來的零食和水,小心翼翼地護著蕭硯往檢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