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沒進船艙,而是走後門一個樓梯,爬到了船台上,躬身抱拳“見過綱首。”範海正掌著舵,也不回頭,問“你剛才聽他們說話了?他們都說了什麼?”
原來那個黑影是個水手,高王二人過去商量的時候,他正好在前桅杆處調帆,就停在上麵偷聽,這會跑來彙報。水手回道“聽不太懂他們說的話,像北地話,又不一樣。好像是說怎麼發財,要煉鋼,要占一個大島,要做香料貿易,還要造槍和炮、火藥什麼,要收複中原什麼,後麵講的東西,小人實在聽不懂。最後好像那個高個生氣了,兩人就回去了。”
範海摸出幾個銅錢扔給他,說“回去吧,把事爛在肚子裡。”那水手趕緊撿起銅錢,答應著走了。
範海想“要占一個大島,此二人莫不是海盜?不過他們又說要收複中原,這又不是海盜行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隻覺得這倆小子高深莫測,也慶幸他們沒留在船上,決定還是敬而遠之。那個表哥好像真有一些發財的門道,自己也不能跟他們斷了聯係,說不定還能分一杯羹,也許能夠摻和到香料生意中去。
王老板和高隊長卻不知道他們商量改天換地拯救世界,卻差點被人當成海盜,更不知道以後走上了多麼艱難的一條路。
也許是傍晚的廝殺太過勞累,兩人都睡到很晚才醒。五娘在他們身邊大喊“懶蟲,快起來!”高全一個側滾翻,單腿跪立,卻發現周圍的人都起來了,對著他哈哈大笑。王有誌還想賴一會,五娘用腳把他使勁一蹬,“快起來乾活,要靠岸了!”
二人昨晚隻脫了長袍枕在頭下,然後和衣而睡,大通鋪船艙裡基本如此。他們剛要穿長袍,王大郎笑道“穿長袍可推不了車,還是彆穿了。”然後遞過來他們換下來的麻布衣服,昨晚五娘幫他們洗了後,綁在外麵纜繩上吹了一夜,早就乾了。現在正好套在綱首送的絲綢中衣外邊。
當王有誌卻堅持讓高全和他一起穿了長袍,去向範海告辭後,再回來換好衣服,把長袍放在包袱裡,讓五娘幫他們背著。王七六本來還擔心他們倆不幫著推車了,現在鬆了一口氣。短短幾天,這倆人鳥槍換炮,高全一個人就賺了他一年都不一定能賺到的錢。這讓他開始擔心能否招贅王有誌了。
船尚未靠岸,王有誌他們跑到甲板上看錢塘江。經過一日一夜的航行,這艘船已經快到了目的地,站在甲板上,臨安城已經浮現在麵前。江麵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船帆,煞是壯觀。王有誌感慨之餘,搜腸刮肚想有沒有關於錢塘江的詩詞,好裝那啥一番,正苦苦思索,想不出來,忽然聽到船台上有人大聲唱道
碧山影裡小紅旗。儂是江南踏浪兒。
拍手欲嘲山簡醉,齊聲爭唱浪婆詞。
西興渡口帆初落、漁浦山頭日未欹。
儂欲送潮歌底曲,尊前還唱使君詩。
周圍船隻一片叫好。扭頭一看,卻是範海,看不出他一臉絡腮胡子居然還能唱這麼雅致的詞,不虧是香溪範家的人,再粗也通文墨。高全在旁邊說“原來瑞鷓鴣是這麼唱的。”
王有誌翻翻白眼說“你真記的這是誰的詩?”
高全哼了一聲“蘇東坡的《瑞鷓鴣·觀潮》,誰不知道。我原來練字的時候寫過。”
王有誌有點懊惱,但又一想自己記住一些詩詞,高全也記住一些,倆人一湊,以後抄宋代以後的詩詞也方便的多,不由得又高興了,使勁拍著高全的肩膀說“不錯不錯。”然後對旁邊的錢鈞說“俺這兄弟,文武全才,世所罕見。”錢鈞也對自己這師傅更加佩服,七叔也很高興,回去跟太公一說,大郎路上拜了個文武雙全的師傅,也會得幾句誇獎。
正說著,旁邊一艘船上也有人唱了起來
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儘成空,萬麵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彆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
卻是一位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歲,戴著襆頭,中上等身材,肩寬腰細,麵色紅潤,聲音清脆悠揚。他唱完後,高喊一聲“香溪先生可在?山陰陸務觀求見。”
範海趕緊拱手“香溪相公不在船上,小人範海見過陸相公。”
王有誌問“陸務觀是誰呀?很牛嗎?”
高全一副“彆說你認識我”的樣子說“陸遊你不知道嗎?”
王有誌恍然大悟,居然在這裡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陸遊,隻是他現在還小。不過小正好,大了自己多半結交不上。現在機緣巧合遇到了,一定要認識一下從小學就開始背他詩的名人,而且陸遊以後顯然會大有用處。吳郡四姓,顧、陸、朱、張都是千年望族。山陰陸家是陸家不得了的一支,陸遊家中進士的有16人之多。
王有誌捅捅高全“你也趕緊唱一首錢塘江的詩詞。”
高全說“你當我不想啊,我是記得不少,但都不會唱,我們那時候誰還知道這些詩詞怎麼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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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誌想想不管那麼多了,再不唱陸遊走了,於是氣沉丹田,施展他當初在寧波藝術學院學的聲樂技巧,捏著嗓子唱了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彆離多。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儘餘歡,今宵彆夢寒。
陸遊和範海都大驚,這是一種他們從來也沒聽過曲調,而且歌詞非常雅致深情。這首像是詞,但沒有聽過,不過合乎韻律平仄,顯然是大家之作。陸遊高喊“這位官人尊姓大名,所唱何詞?何人所作?還請告知。”
王有誌大言不慚答道“仆乃澳洲王有誌,所唱為拙著《送彆》。”驚的旁邊的高全瞪大眼睛看著他,心想這人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呢?但他又不好說破,畢竟也想認識陸遊。
陸遊趕緊作揖“不意竟在此得遇大賢,這詞牌小子聞所未聞,還請告知。”
王有誌有點犯難,這本來就是一首歌,根本不是詞,哪有什麼詞牌?他倒是知道這首曲子是取自美國歌曲,但他總不能說詞牌名叫《夢見家和母親》吧?他急中生智,說“詞牌叫《旅愁》。”李叔同的這首《送彆》取調於犬童球溪的《旅愁》,而《旅愁》又是用了《夢見家和母親》的曲子,他這麼說也不算錯。
陸遊馬上就想讓人把船並過去,自己好認識一下這位大才子。但他旁邊的管家卻看到王有誌一副小商販打扮,又聽他有北地口音,不讓船靠過來,勸陸遊說“那位賢才在香溪先生家的船上,必定與其非親即故。這裡船多,不要擋了彆人的路。等上岸後,再去尋他也不遲。”
陸遊到底是個少年不通世故,覺得也有道理,於是對王有誌喊道“賢兄先請,小弟上岸後去尋你。”王有誌和高全也滿心期待,但後來到了龍山渡,幾百條船擠滿了碼頭,上岸後人山人海,人能不擠散就不錯了,到哪裡去找?高王二人就這樣痛失追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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